第6章

卫国公府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亲自送东西过来时,宁莞正蹲在梨花树下捏着石块儿,在地上写写画画,梳理夷安长公主府和魏家的成员关系,以求找个突破口。

因得大门坏了,刘嬷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后房。

“宁小姐。”

宁莞起身,绣鞋抹平泥地上的痕迹,似笑非笑,“这不是刘嬷嬷吗?好久不见,什么事儿能劳烦你亲自过来走一趟?”

刘嬷嬷惯来看不上宣平侯府这个矫揉造作的表小姐,往日宴上碰见,没少给脸色瞧,但如今却不得不扯出一抹假笑来,佯装温煦,面容亲和,“是这样,如今宁小姐过得艰难,我家小姐方才回府说起,夫人感念起往日也是万分疼惜,这不,特意忙忙叫老奴送了些东西来,宁小姐收下,也叫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话说得隐晦又暗含威胁,无非就是叫她守口如瓶乖乖知事。

宁莞打开她双手呈上的小木箱,里头金灿灿的晃眼,满满当当的金银小器物和首饰,十足的封口费。

这东西不收也得收,收了才能叫人暂时安心。

宁莞合上盖子放在一旁,笑着拱手做了个礼,“夫人雪中送炭,晚辈感激不尽,便请嬷嬷替晚辈与夫人捎个谢意了。”

刘嬷嬷见她喜形于色姿态恭敬,虽有些瞧不上眼,但这做派还是叫她满意的,点点头,假笑着走了。

身穿青灰褂子的人影远去,宁莞也敛去喜色,从小箱子里取出一支金丝宝莲钗,指尖轻轻拂过顶端的细坠儿,凝着那上头印刻的小小“卫”字。

字形不大明晰,刻印的位置也很是隐蔽,但架不住她眼神儿好啊。

世家大族自己私下会打些金银器物首饰时,大都喜欢往上头刻个印,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这可是给她的封口费啊,不给银锭子或是银票,偏偏拐着弯儿送些花里胡哨的器物首饰,还个个都在极隐蔽的地方刻了印记,是算准了她现在落魄难熬急需银钱,一到手定会转当出去?

宁莞将金钗扔回箱子,想着卫莳和卫夫人真不愧是母女,都喜欢玩儿“抓贼送官”这一套。

刘嬷嬷避开旁人独自悄悄的来,待她转当出去,只需等个十天半月叫郁兰莘被旁的事吸引了心神,便可寻个合适的时机往府衙报官,就能名正言顺地给她安个盗窃的罪名。

这满满的一箱子够她在牢里住个好几年了,到时候卫国公那里再施个压,她在里头吃一辈子牢饭都不成问题。

啧,法子简单又不惹人注目,还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多好啊。

宁莞拧起眉头,只是……这知道是一回事,东西该拿到当铺去当掉的还是得当掉。

她若没有动作,卫夫人那头怕又得另想其他法子,到时候就防不胜防了。

宁莞在箱子挑挑捡捡,又把刚才那支金丝宝莲钗拿了出来揣进袖中,之后才将箱子塞在床板底下落灰。

芸枝做零工去了,家中只两个小孩儿,宁莞也不急着出去,坐在梨花树下的一方青石上,看着宁暖和宁沛。

及至午时,芸枝总算回来,脸色却是不大好看。

宁莞问道:“是受气了?”

芸枝踢了一脚石子儿,愤然道:“还不是今早闹的一场,叫巷子里的人听去了,指指点点的在背后嚼舌根,风言风语的传得可难听了!”

说句不要脸不知羞也就算了,反正以前也没少听,都习惯了。但那一嘴的下流恶毒话简直脏耳朵,也亏得张大娘拉住了她,若不然她非得抄袖子上去打一架薅死那狗屁玩意儿。

宁莞进屋去倒了杯清水,摸摸她的头,“你气成这样,他们也不会停下嘴,歇一歇消消火儿。”

芸枝捏着杯子,怒气一滞,脸上微红,“奴婢又不是小孩子。”小姐怎么能跟待二小姐一样摸脑袋呢。

她小声嘀咕,宁莞没听清,“什么?”

芸枝忙摇头,摸出今天得的几文工钱,又将一个湿淋淋线绳子上还在滴水的黝色旧钱袋子递给宁莞,“这钱袋子是在中堂后的草丛里捡到的,昨天打扫的时候明明没见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里头还有几个铜板呢。”

宁莞接过看了看,又递回给芸枝,“先不管这个,我要出门一趟去办些事情。”

芸枝疑惑,“是什么事儿,这么急么?先吃了午饭下午去也不迟吧?”

宁莞摇头笑笑,往外走,“我很快就回来了。”

出了十四巷是约有两米宽的平整长街,因正是饭点,外头人也不多,宁莞左拐右拐寻了个当铺,径直入门去,当了那支金丝宝莲钗。

当铺掌柜的是个精明的老商人,颠了颠十足熔金打造,工艺精巧的金钗,一捻胡须,伸出手比了比,道:“死当五两银。”

宁莞无所谓地点头,“可以。”

她这么爽快,掌柜的倒是诧异了,总算抬起眼皮子瞧了一眼,见那模样气质,心下了然,这该是哪家落魄的小姐,也难怪连价钱都不讲,从小娇养的大小姐们哪里知道小老百姓为几文钱愁白头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