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珍珍很怕,她生怕错过这次机会,若是这回不成,在这个等级森严、礼节繁复的社会,她与朗清怕是永远都不成了。

德嫔伸手抚了下珍珍的前额,惆怅地说:“这婚事若交给我做主,我定是不同意的。但你若执意要……”

德嫔望着自己唯一妹妹的眼睛,望着望着竟然笑了,她抚过珍珍的眉眼说:“小儿女情怀最是藏不住,刚才在乾清宫从小七爷走出来的那刻你眼神都不一样了。罢了罢了,你想要,就是龙潭虎穴姐姐也帮你去闯。”

珍珍欣喜地抓住姐姐,恨不得亲姐姐一口。她正要欢呼雀跃地抱住她,却被德嫔拉住,德嫔严肃地对她说:“这事没那么简单,你要嫁可以,但我们这样的门第,我决不能放你随随便便就嫁了,若是这样那真叫成全你一时,祸害你一世。”

德嫔说完也不再与珍珍解释,她唤了秋华命她送珍珍出宫,又再三嘱咐珍珍不要随意再与阿灵阿私下往来。然后她便自个儿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里的康熙依旧靠在炕桌上玩着那串佛珠,他连陪太子养病多日浑身疲惫,又积压了一桌的折子需要批阅正是心力憔悴至极。

他随手翻开小山堆里的一本,恰是阿灵阿三哥法喀的谢恩折。

法喀、钮祜禄氏、阿灵阿。

康熙随手将法喀那谢恩折举起读了起来,这是叩谢今年选秀定了他亲妹妹入宫的折子。康熙有些烦躁地随手批了“知道了”三字,然后将这折子远远地扔在一边。

法喀是要死要活非要将自己的妹妹、也是孝昭皇后的妹妹送进宫来,他先是哭了乾清宫,接着又派他亲额娘哭遍了慈宁宫和宁寿宫。康熙想着宫里也不缺宫室和一口饭,法喀既然这么死乞白赖地要送,那就送吧。

可这几日见过阿灵阿后,康熙却不由自主多想了一层。

阿灵阿这个遏必隆家的小七明明在京中是声名狼藉,可献药时说医理头头是道,问答之间进退有度根本不像个浪荡子。

太子得的乃是疟疾,而阿灵阿敬献的是南堂传教士从西洋带来的金鸡纳。他一问才知这看似纨绔的小七爷一直以来就出入南堂学习算术,还和传教士学得了一手好洋文。

再想想法喀,康熙就有些糟心了,这小国公爷骑射一般,满文也算能说能写,但到了汉文基本可算大字不识一斗,更不要说藏文了。他和索尼那几个嫡子倒是挺像,斗鸡走狗、勾栏梨园一个不缺,这不才死了原配忙不迭就和索家勾搭上要续娶仁孝皇后的妹妹。

康熙拿了薄荷脑油,沾了一点自己揉了揉额头,又回想起那天阿灵阿求婚事的情形。

“阿灵阿,你再和朕说一遍,你要求娶哪家的姑娘?”

阿灵阿朗声答道:“护军参领威武家的二格格。”

本来在喝茶的康熙差点被茶水呛到,他惊讶地问:“阿灵阿,朕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帝王。你在宫外闹的那些事朕还是知道点的,你和揆叙闹出的那点子难听的事明珠不提也有人告诉朕,怎么,现在又想着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回皇上,阿玛死后奴才从小到大受过的污蔑何止一二,已然习惯了。奴才打一个人他们便能传奴才以一敌十,奴才对人笑一下,他们能传奴才疯癫。我和揆叙不过来往密切一些,气性相投一点,就有人看不过眼将脏水往死里泼。这样的脏话入了皇上耳朵,是这群人该死。”

康熙惊了一下,这阿灵阿话里话外在提醒自己有人故意污蔑他的名声。什么人要这般对付他贬低他,这就要他这个皇帝自己来想了。

“那你为何又看上了吴雅家的姑娘?”

阿灵阿想起珍珍莞尔一笑的脸庞,笑说:“那日一见,宛若仙女下凡,奴才一见倾心。”

康熙敲了敲桌子道:“太后让你和大格格相看亲事,你倒好,打主意打到朕别的宫里去了。阿灵阿,你若仅以容貌向朕求人,朕可提醒你,娶妻娶贤,不要糊涂了。”

阿灵阿装作无知地回道:“皇上,奴才不明白吴雅家的格格如何不贤惠?德嫔娘娘难道不是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吗?”

康熙明显噎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你小子可以啊,好好好,朕知道你所求了。可朕也与你说明白,这婚事朕说了不算数,你得问德嫔和她妹妹同不同意,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哪想阿灵阿镇定自若,他抬头挺胸果断说:“奴才自信定能成,若是不成,奴才便一直求,求到成的那日。”

康熙想着想着笑了起来:这阿灵阿真有意思,比法喀那几个没用的有意思多了。

他又沾了一点薄荷脑油,按在了左边太阳穴上,想着遏必隆还活着时在索尼鳌拜间游刃有余左右逢源的腔调。再回想鳌拜被抓时,遏必隆如何认错如何保命如何痛哭流涕说着额亦都以来钮祜禄氏对大清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