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强盗(第2/2页)

可惜此刻没一个人有空理会花嬷嬷,两人互相对视着,各自沉浸在莫名的情绪中。

少年模样的程庭朗,俊美的令甄素泠移不开眼,隔着两世的光阴,她静静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脚下仿佛生了根,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宝物,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烛火照映着那双星熠耀眸,里面汹涌澎湃的感情几乎要满溢而出,与梦中如出一辙的烈烈红衣,头上配着同样款式的红色暗纹抹额,上缀着颗大小合适的莹润珍珠,俊逸绝尘,活脱脱一副走马章台的纨绔公子样。

甄素泠知道,他其实并不纨绔,反而十分……善于经营,可能天生就是生钱的料。

将一堆差不多长相的蚌壳放在他面前,只需随意瞧上一眼,甚至不需剖开,程庭朗就知道哪个里面有东珠,那个里面没有,每次都十拿九稳。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有士农工商的成见,说起对自己的用情致一,谁又能比得上他?

见程庭朗看了半天还是一副木呆的模样,被长时间注视着的甄素泠有些羞赧,她移开眼睛,偏冷的嗓音故意问道,“我弹的曲,贵客觉得可好听?”

本来她是打算弹瑟上秋的,可临头又变了主意,程庭朗的相貌金玉其外,很有迷惑性,其实对这些阳春白雪的乐曲他根本欣赏不来,说是对牛弹琴都便宜他了。

更何况他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自己不寻思快点与其见面,还弹什么劳什子的琵琶,万一人听得无趣直接走了,她肠子岂不是都要悔青?

自老鸨脱口而出那句甄姐儿以后,程庭朗就反应过来了,又听屏风后美人那熟悉的疏离声,当即不再犹豫,推倒那扇碍眼的屏风后,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

原来他们之间就隔着一扇屏风而已。

他光顾着打量甄素泠,想通过她的衣着及神色判断出这段时间她过得好不好,心情舒不舒心,有没有遭人为难,因此他看见了佳人唇瓣一张一合,可究竟说了些什么,却一概忽略过去了。

自己说的话半天没得到回音,甄素泠不觉有些尴尬,她咳了一声用来缓解眼前的气氛,却只见程庭朗毫无预兆的,突然红了眼眶。

甄素泠一头雾水,甚至隐隐还有些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自己这个被卖入花坊的都还没哭,他这个富贵公子倒是一副欲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程庭朗心潮难平的同时,又滋生了一种名为疼惜的情绪。

眼前的美人没有伤心的病病歪歪风吹就倒,脸上神情也一如既往地沉稳平静,整个人如同过去几次两人不多的见面那般静立遗世,这样一株不自觉就吸引了众多爱慕目光的仙姝芙蓉,如今却落了难。

最开始寻到人的庆幸心情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程庭朗心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若甄尚书没有得罪皇上,作为世家贵女,甄素泠一辈子都不会沦落到这种污糟地方,在这般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与自己匆匆会面。

她不该委屈在这逼仄的隔间内,只为取乐他,而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娇养着,吃着最难得的山珍海味,喝着精心调配的凝蕊甘露,住在碧瓦朱甍的楼榭,穿最昂贵的绫罗绸缎,有一大群婢仆使唤,过着最舒心畅快的日子。她的气质与整个花坊格格不入,仿若羽翼积雪的白鹤,在一群喧闹的母鸡中间只能自梳其羽。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为甄素泠筑金屋能是自己。

不,只能是自己。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里,就以极快的速度疯长,成了心中拔不去,割不掉的暗瘤。

想通这些,程庭朗仿佛放下了一件心事,他眨了眨眼睛,将那一点湿意逼回去,自进花坊后刻意收敛起的锋芒也不再遮掩,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一柄拔开刀鞘后清寒凛凛的长剑。

他的变化令花嬷嬷一愣,接着就见那纨绔公子哥突然大踏步上前,将甄素泠一把抱起然后向外面走去。

好哇,花嬷嬷反应过来后顿时气炸了肺,这个色迷心窍的浪荡公子哥,感情是没看上流音才对别人不假辞色,来了个皮囊更美的,直接忽略那一手凄厉难听的鬼哭琵琶不说,现在还打算直接掳了人走?想都别想!

那边甄素泠见程庭朗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就抿着唇直直朝自己走来,她好奇他想做什么,所以一动不动,直到自己被毫无防备地一把抱了起来——

甄素泠脑袋当时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恍惚间她只能拼命的回想确认,自己在彩绣坊这段时间,应该没长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