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晚上八点多,战士们坐进了闷罐车。一个排一节车厢,两个营的人员有一千人左右,坐了二十几节车厢。

驻地医院抽调了四个医生,十个护士,加上一个司药员,一个化验员,一共十六个人。到了前线,他们这些人会和其他医务人员组成野战医院。

上车时,张依一发现,她们医院的人和团里的干部们合并成了一节车厢。刘恪非和高大伟,加上正副营长、教导员,以及正副连长、指导员,一共二十六个干部,还有警卫员小何和蒋小虎。

张依一总算是见识了闷罐车,车厢里没水没电,没有厕所也没有窗户,整个车厢密不透风,更没有床和坐位。

上车后,大家把背包放在身后,席地而坐,十二个女同志挨在一起坐在里边的位置。好在闷罐车车厢是木墙木底,坐在地上也不是那么硌人。

车门关上,列车缓缓的开动了,车厢里顿时漆黑一片。

骤然陷入黑暗中,大家都有些不适应,车厢内鸦雀无声。过了好大一会儿,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反正睡不着,大家拉歌吧”

“这个主意好”

“女战友,来一个”

马上有人开始响应,紧跟着,高大伟的大嗓门也响了起来“程英,女同志里面你最大,你先来”

黑暗中,和张依一隔了两个人的程护士长笑道“高团长,你可别打趣我了,这么多年轻的女同志,我一个老太婆还是别唱了。大晚上的,万一吓着大家就不好了。”

“谁说你老了,你跟老秦比我和你李姐还年轻呢,我可是听老秦说了,说你唱歌好听。”高大伟大笑起来。

“程护士长,来一个”这下,不但有男兵跟着拍手,十几个女兵也跟着鼓掌。

程护士长看不唱不行了,就坐在那里唱了一支二月里来。没想到,平时严肃的程护士长,声音竟是这么清脆干净,就跟小姑娘似的。一曲唱完,车厢里立刻有人鼓起掌来。

在战友们的再次欢迎下,程护士长又唱了一支白毛女选段北风吹。

程护士长唱完,一营的教导员唱了一首南泥湾,大家都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男兵唱完女兵唱,车厢里歌声此起彼伏,一直热闹到快十点,大家才铺上小褥子,摊开被子准备睡觉。

靠近车门位置的高大伟,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刘恪非说“恪非,你咋得罪小张了,人家小姑娘都不愿意和你一起唱歌。”

黑暗中,刘恪非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双藏着满天星辰的眼睛望着车厢顶,唇角弯了弯“是我不好,自以为是为了她好,却惹得她误会。”

“你比人家大六七岁,就得多哄哄人家,我给你说,好女怕缠郎,我当初追求你李大姐时,那可是闹得惊天动地的,别不好意思,追媳妇没有啥好丢人的。”高大伟给刘恪非介绍经验。

“嗯”刘恪非轻轻嗯了一声。

高大伟又说了几句话,开始有了睡意,不一会就发出了鼾声。

刘恪非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车顶。车厢内气温有点低,也不知道她冷不冷。闷罐闷罐,夏天是“闷罐”,冬天是“冰窖”。

夜深了,车厢内的气温越来越低,张依一穿着棉裤棉袄蜷缩在被子里还冷得发抖。眼下刚过了正月十五,天气还很冷,车厢里更是阴冷。

她碰了碰身旁的崔玉婉,小声地问“小婉,你冷吗”

“冷,我的脚都是冰的,依一,咱俩一个被窝吧”崔玉婉颤着声音说。

张依一脱去棉袄,钻进了崔玉婉的被窝,又将自己的被子搭在了上面。两个人挨在一起,又从一床被子变成了两床被子,张依一顿时觉得暖和了。

很快,周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冻得睡不着的女兵们,干脆搭起了伙,两两一个被窝,十二个女兵,正好凑成了六对。

睡到后半夜,张依一迷迷瞪瞪的就听见有人说“现在停车四十分钟补给,有要方便的赶紧下车,后面几个小时就不能下车了。”

张依一和崔玉婉骨碌一下坐起来,抓起了棉袄穿好,摸黑从脚头拿起鞋子,走到门口穿上,随着人流下了车。

“女兵们去这边”程护士长是十二个女兵里年龄最大的,成了大家的主心骨,她带着大家去了站上的女厕所。女兵人少,一会就上好了。

男兵那边就惨了,上千个人等着一个厕所,高大伟觉得不是办法,大嗓门一喊“节约时间,解小手的都去铁道旁边,大手去厕所排队。”

女兵们上了厕所回来,程护士长又带着大家拿着脸盆接水,准备第二天早上洗脸用。女兵不像男兵,做不到几天几夜不洗脸不刷牙。

张依一和崔玉婉接了水回来,又一人提着一只干净的铁桶下去,准备接水留着刷牙用。这两只水桶本来是用来在车上小解用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做不到在车里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