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10)(第4/7页)

这话一出,那醉醺醺缠着他要喝酒的亲戚就念了,“不怕!不就是成婚吗!明日再洞房也是一样的。”

周公然从另一侧举着酒杯过来,“他可是新郎官,怎么能喝醉呢,来,我替他喝。”

段青恩从他身侧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谢了。”

周公然酒量一向好,一口干了杯中酒,洒脱一笑,“没什么,今日这么重要,你喝醉了可不好。”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黄昏,宾客们这才四散离去,还有人说段青恩果然是盛京纨绔之首,有脸面极了。

为了他的婚事,盛京许多本来在外地或者住在国子监的郎君都请了假,就是为了他这场婚事。

尤其是周公然徐护明贺立盛这三个人,他们三人出了名的不听家里话,之前留下一封书信说走就走,还说要游遍大江南北,当时三府的人几乎要找遍整个盛京都找不出人来,若不是他们隔段时间就送信保平安,其他人还以为这三人怎么了。

之前他们过年都不回来,这次段青恩成婚,三人却都赶了回来,可见感情之深。

年轻郎君们走时,段青恩站在门口一个个的送。

“今天你们喝多了酒,又要一道在酒楼吃席,可别冲撞了家人。”

这些与他一向玩的好的郎君们都笑着应下:“安心,我们哪里会冲撞自家人。”

得了回复,段青恩接着送其他郎君,送他们时,也要说上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今日喝多了酒,又要一道在酒楼吃席,可别冲撞了自家人。”

***

刘老八拉着推车艰难的走在道上,推车上都是他在山上捡来又好不容易晾干的柴火,因为在上面垫的太多,推车自然是沉重的,刘老八今年五十二岁,人瘦的跟竹竿一样,肩膀因为长期劳作左右凹陷,此刻上面正顶|着拉绳,方便他拉着推车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走一步,他就要顶|着寒风喊上一句:“卖柴,卖柴喽……”

风太大了,他今晨出发,等走到盛京已经是黄昏了,从家里出来时又没有吃饭,肚子空空喊不出声音来,再被风这么一吹,声音更是小的不行。

好在附近住着的人家听到了这声叫喊,有那么几户人家立刻就推开了门,裹着家里最厚的衣服艰难走到了刘老八跟前,“我要一捆柴。”

刘老八见有了买主,高兴的想要笑,却发现嘴角上扬不了,他也没惊慌,这天气太冷,把脸冻僵了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就这么僵着脸将柴火从车上拿了下来,满是冻疮与皱纹的手再接过买家递过来的铜钱。

有人买了柴就走了,也有人因为闭门不出拉着他打听,“听说城外又冻死了一批人了?”

刘老八一边将柴火递给他,一边应答:“是啊,我进城的时候瞧见了好多,还有人求官爷放他们进城,被官爷给打死了。”

买家唏嘘几声,脸上露出了不忍来:“赶走不就好了,何至于就如此了。”

那些灾民想要进城也是想活命,好歹城内有屋檐足够让他们躲避大雪,在城外那样的地方,一晚上过去就能冻死不老少的人。

刘老八沉默的没应声,他家里不住在盛京城内,每次进城都要给官爷银钱,有时候他也很困惑,今年年景分明是不好的,按理说朝廷就算不减免赋税也不该涨才是,可朝廷偏偏涨了。

他是麻木的,为朝廷一年比一年涨的高的赋税。

他们也是在天子脚下,原本家中有屋有田,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一家人日子也过的不错,可自从荒年来临,朝廷一次次涨税,交不出粮食来就逼着他家儿子去当兵,刘老八一共生了五个儿子,活了四个,在这样的年岁能活四个儿子他是该骄傲的,可辛辛苦苦将四个孩子护着长大了,却都死在了军中。

在得到四个儿子的死讯后,刘老八与妻子大哭了一场,他们不明白,明明朝廷没有打仗,为什么他的儿子们死了。

之后有被冻掉了一条胳膊的人回来,才告诉了刘老八真相,朝廷是没有打仗,但冬日天冷,朝廷给不出粮草,将士们吃不饱,身上穿着的衣服说是续了棉花,实际上也就是薄薄一片布而已,一晚上过去,就能如外面的灾民一样冻死不少。

四个儿子都没了,刘老八却还要撑着身子,上山砍柴,晾干了卖钱。

他的小女儿冻死了,大女儿嫁了人,大着肚子饿死在了夫家,但他还要养孙女孙子,他们太小了,他又太老了,他几乎没有一天不担心若是自己死了,他的孙子孙女们该怎么办的。

又一阵冷风吹来,刘老八僵着脸,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些买了自己柴转身回家的人家,抬头望向了灰蒙蒙的天。

只求老天爷,今年别再是灾年。

若是明年还是灾年,交不起朝廷要的税收,他的小孙孙小孙女,恐怕就要卖给人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