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3/10页)

钱阁老脸色也十分难看,道:“狮子大开口也得掂量一下我们几家的家财,五百万两确实太多了。”

张从喜可不管这些,想着皇帝给他的任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掰着手指头,道:“天下皇商,十之八九出身江南,铜铁、盐业、茶马、丝绸、皮草、铸银、军粮军备、内廷供应,几乎都在他们手掌心中,听说他们每年都要奉上一份大大的孝敬到几位大人府上。大人们手握重权,这些年打压异己,提携自己人,收了那么多打点,如今不过是手指缝里漏点罢了。要是再推辞,就不是做买卖的意思了。”

“可五百万两也太多了,现在谁家里能藏着五百万两白银。”苏阁老忍不住道。

听到他这一句有默认之意的回答,张从喜立刻便安心下来了。

因着苏阁老还在质疑他拿了那么钱没处花用,张从喜便继续摆出一幅没得谈的模样:“咱家如何花钱,就不劳几位大人惦记了。总之这个消息,五百万两一分不少。”他又对钱阁老道,“咱家和钱大人也不是第一回做买卖,哪一回骗过大人?若不是事态紧急,皇帝这两日便要发难,咱家也不会冒险出宫。”

屋子里头正在讨价还价,可置身于夏夜的蝉鸣鸟叫中,每个有幸在场的人,身上都是汗水涔涔。

六部九卿十二院的长官被锦衣卫从家里秘密请到了这里,说是皇帝想要请他们看一场大戏。院子里里外外站得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锦衣卫校尉,只要有人想要出声示警,校尉的目光便立刻看了过来,到最后那些跟阁老交情不错的,也全都破罐子破摔了——里屋几人被个太监摆了一道,今夜过后,朝廷肯定是要变天的,再做挣扎也是无谓之事。

魏琛升上锦衣卫百户之后便极少出现在人前。

倘若有人问魏琛现在的感受,他只能说,就跟他难以理解自家表弟为什么会突然和皇帝孟不离焦孟不离焦一般,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张从喜居然会是内阁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而且就连锦衣卫都没查到的事情,皇帝居然亲自把内奸揪出来了,且这个太监倒戈相向如此利落——若不是他在里间吸引了几个阁老的注意,众人听墙角也不能听得如此愉快。

这一桩桩的,都十分出乎众人意料。

他回过神来,便听到里头张从喜刻意的大呼小叫:“几位大人都是历经两朝的老人了,要说五百万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咱家是不信的。前年内务府招标,江南那边几个大盐商给阁老们供的钱就不止百万了,贩盐是大利,大人们收受的孝敬海了去了,要是还在这里跟咱家哭穷,那咱家就趁早回宫算了。”

里头一阵椅子的挪动声,之后便是钱阁老沉沉的嗓子:“我给你!五百万两银子,你帮我多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

只看外头某些人面无人色的表情,便知道钱阁老出口的话有多忤逆不道了。魏琛把这些人的身份记下来,琢磨着领兵的高千户什么时候会上前敲门。

出发之前,皇帝可是把这一回参与行动的几个百户和高千户都叫过去,嘱咐一定得把这三人的表情详细说明。

魏琛觉得,若是想要迎合圣意,还是得听完全场最有效果。显然前头魁梧彪悍的高千户也是这般想的。

众人生生等到了三更天,才被一声隐忍在喉的尖叫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第一个掀开门帘子出来的苏阁老一下子便摔倒在地上,表情跟见了鬼一般。

这时,熄灭多时的灯笼才像鬼火一般,在院子里一一点起。

魏琛的目光划过面无表情的李太傅,转移到一干面色怪异的官员身上,心里只觉得这些大人的表情,怕是万年都难见着。

众人一片沉寂中,还是李太傅当先一步打破宁静,面无表情地算了一笔账道:“正二品官月俸六十一两,每年禄米七百三十担,这五百万银子要三位不吃不喝六千八百余年才能攒出,不知道三位会如何凑出这笔银子?”

李望宗说了一个冷笑话,却没人敢在这时搭话。

屋里几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是炎热的夏夜,这三人却从心里泛起冰冷的恐惧,其中尤其最后托了张从喜多做一件事的钱阁老四肢最为冰凉,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看了一遍,有不敢跟他对视的,也有强作怒目看着他的,他心头突然一阵气血翻涌。

众目睽睽下,他就这样撑不住,撅过去了。

高玉珩从登基到现在,难得如此畅快,下朝后看着封恒眼下的黑眼圈,心怀安慰道:“看来你也是一夜睡不着在等消息。”

封恒忍住摸脸的冲动,这是今日一早宋师竹特地用眉黛帮他画上的,说是皇帝被个太监背叛了,许是一夜肚子里都咽着一口血,肯定没怎么睡觉,他要是看起来太容光焕发,极有可能会得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