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4页)

生活一开始这般美好,宋师竹都不忍心让梦境往后滚动了。

可惜这个梦不以她的主观情绪为主导,所有绝望都是由那一回冯家的丧礼引起的。

整个梦的颜色从五彩缤纷开始变得灰白暗淡,又渐渐变得如毒药一般苦涩。

宋师竹眼睁睁看着这种变化,心中真是十分难过。

许是这个梦境一直是从二婶的角度出发,宋师竹突然就明白二婶为什么对三个堂兄那么冷淡了。二婶原来一直觉得,要是没有这些沉重的拖累,她散尽钱财,报仇雪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京城山长水远,仇人既有官身,身后又不知站着哪个靠山,要报复,要让他们一块共沉沦,却还要考虑一旦事发,就会累及夫儿。冯氏好几次午夜梦回都硬生生忍下了砸钱买凶的念头。

直到这场梦来到半个月前,仇人之一不知为何突然来到她面前,宋师竹才从冯氏心里感觉到一丝快意。

小冯氏就跟那只一直被二婶期待的兔子,突然撞上了树桩子,不仅浑身血肉淋漓,冯氏还把这些年所有想干而不能干的事全做了。她亲自去百瑞轩拜托宋文胜狠狠处罚凶手,小冯氏在县里养伤的半个月波折不断,也都是二婶让人做的。

宋师竹醒来之后还有些抽离不出梦中的情绪,她摸了摸胸口,心中残留着的伤心低落告诉她,昨夜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真实人生。

她观摩了一个姑娘如何从珍珠变成鱼眼珠的过程,看着二婶一日日冷下心肠,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透了。

此时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螺狮昨晚在她屋里守夜,也是把事情都听全的,她的表情意味深长,似乎极想要发表些什么意见,不过因着如今还在二房的地盘,腮帮子动了动,忍下去了。

宋师竹与她灵动八卦的眼神对视一眼之后,才如梦初醒。

正月初七是人日,素来有放花炮的习惯,一大早的,外头就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可左跨院的下人经历了昨夜的变故后,都是噤若寒蝉,个个眉眼翻飞,就是不敢多说半句话。

看着宋师竹有些蔫蔫的,螺狮还以为她是病得太难受,想了想也不多说话了。沉默是会传染的,二房的人鸦雀无声,螺狮服侍宋师竹穿衣梳洗时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整个院里就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一样,十分压抑。

宋师竹因着还受梦中情绪的影响,对气氛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心事重重的,去跟冯氏告辞时,见着她两只眼睛都跟哭过一般,十分憔悴,心里立时也涌起一股难过。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实在是被梦境影响太深了。

不过二婶回到县里大半个月,确实还没有这般憔悴示人的时候。

想着梦里二婶的种种煎熬,宋师竹情不自禁过去抱了抱她,很用力的,想要给她一个关心的抱抱。

冯氏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干,愣了一下,脸上突然出现一个昙花一现的微笑,又温言嘱咐她好好养病,接着才让她走了。

二房夜里的这场争吵,不到一个上午,就连千禧堂那边都听说了。

宋师竹经历一场大梦后,身心俱疲,本来想要好好窝在屋里养病,可老太太突然传话要到她院里看她。她怕祖母身子病弱,会被她传染上感冒,想了想便让螺狮翻出了一个古代般的棉口罩,把眼睛以下都蒙了起来。

饶是老太太心绪不佳,见着孙女在榻上棉布包脸的模样,也笑了:“就你会作怪。”她仔细看孙女一眼,发现她精神头还好,才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会突然过来自然是为了左跨院的事。她是知道宋师竹昨夜在二房那里呆了一夜的,要说儿子儿媳吵架的事,除了当事人外谁还能知道的清楚明白,就只有大孙女了。

老太太问话,宋师竹也没有隐瞒。

屋里角落的熏炉中散发着袅袅香烟,宋师竹定了定神,回忆着昨夜听到的那场夫妻吵架,一句句复述了出来,就连冯氏伤了身子无法再生养的事也没有漏掉,想了想,又把那场梦里能说的部分,挑挑拣拣又说了些出来。

如果可以,哪个姑娘不想一辈子被人捧在手里呵护宠爱,可惜痛苦和坎坷才是人生必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在冯氏身上又被加倍放大了。

宋师竹想着这些年一直在苦海中不断挣扎的二婶,深深叹了一声,又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她觉得,二婶这些年一直那么过不去,除了杀母之仇与无法生养外,老太太的不理解也是一部分原因。

老太太半响沉默,之后才道:“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么在乎……”

她当时去衡州府时,宋祯祯已经在府里了。孙子孙女都是宋家血脉,小姑娘那么小,冯氏却那么厌恶她,老太太从年轻时看戏文,心中就有一幅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她觉得儿媳重男轻女,便免不了多护着小孙女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