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一 第六章 险死环生

一贯看似冷漠无情、专志剑道的跋锋寒,事实上他的感情极为丰富,只因受过往的经历磨折,故把感情深深埋藏,因为害怕再遭这方面的打击。在这强者称雄的时代,他发现“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的道理,更希望能练成感情上刀枪不入的铁布衫功夫,不受任何感情的牵累。可是傅君瑜和芭黛儿的接连现身,使他躲在保护罩里的心儿受尽伤痛。

徐子陵在往玉鹤庵的途上,心中却在思索跋锋寒的境况,包括他童年时的凄惨遭遇与现时的苦况。

当年赫连堡之役,徐子陵、寇仲和跋锋寒三人面对颉利和他所率的金狼军,以为必死无疑时,跋锋寒曾真情流露,心中惦记的正是芭黛儿,由此可知他对芭黛儿未能忘情。

若跋锋寒不能解开心结,与毕玄之战将必败无疑。

玉鹤庵出现前方,即可见到石青璇的喜悦涌上心头,与心中的忧虑汇合而成的复杂难言心境,感触倍生,不由暗叹一口气,正要举手叩门。

就在此时,心生警兆。

此念刚起,两股凌厉的刀气,从后方上空分袭头背而来,速度惊人。杀气刀气,一时把他完全笼罩其中。

只从对方发动攻击后他才生出感应,可知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易应付。如对方尚有帮手,此战实不乐观。

心念电转下,他的心神晋入井中月离而不离的武道至境,一览无遗、无有遗漏地精确掌握到身处的境况,同时晓得正陷身九死一生的险局。

正如李渊所言,临池轩的景色不在凌烟阁之下。

陶池大小与烟池相若,不同处是陶池由大小不一的十多个湖池串连而成,形状各异,殿宇亭台或临水、或筑于河溪、贴水借水而建,高低错落于园林之内,在日照下线波反映着蠡窗粉墙,倍添优致,令人大感可居可游,享尽拾景取静的生活情趣。更动人处是半圆形的石拱桥倒映水中,虚实相接,绿瓦红墙的走廊接连桥畔更把美景延续开去,半隐半现的穿行于婆娑林木间,令人心迷神醉。

可是吸引寇仲注意的却是位于陶池北岸草坪上一个特大的充满突厥民族风情的大方帐,它与周遭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偏又像天衣无缝地与整个环境融浑为一体。

环目扫视,不见人踪,宁静得异乎寻常。

可达志领他踏上往北的一座半圆拱桥,止步叹道:“若我可达志是主事者,定会明刀明枪与少帅来个清楚分明的解决,而不会用谋行诡,徒令少帅看不起我们。”

寇仲来到他旁,低头下望水里鱼儿活动的美景,沉声道:“达志何不学水中游鱼,自由自在,忘情于江湖争逐。”

可达志一震下别转雄躯,往他瞧来,双目精芒剧盛,狼盯着他道:“香玉山果然没有猜错,少帅和子陵今趟到长安来,是要玉成李世民帝皇霸业的梦想,而非只是与李渊联手结盟。我们一直半信半疑,直到此刻亲耳听到少帅羡慕水中游鱼忘于江湖争逐之乐,还以此相劝我可达志,始知香玉山看得透彻精准。”

寇仲心中苦笑,自己终泄漏底蕴,并非由于疏忽,而是当可达志是知交兄弟,没有防范之心。撇开敌对立场不论,香玉山可算是他两人的“知己”,充份掌握他和徐子陵心中的想法。

可达志续道:“子陵不用说,香玉山坚持少帅根本对帝座毫无兴趣,只当争霸天下是个刺激有趣的游戏,一旦胜券在握,将感索然无味。加上子陵对你的影响,会生出退让之心,但你凭甚么可说服宋缺?”

寇仲叹道:“大家一场兄弟,我实不愿瞒你,即使你拿此来对付或挟制我,我之所以能说服宋缺,全因你们大军压境,令我们觉得扶助李世民变成唯一选择。好啦!照我看你在颉利下混得并不得意,凭你老哥的人材武功,何处不可大有作为,纵横快意,偏要与奸徒小人为伍,更要看颉利的喜恶面色做人,如此委屈,何苦来由。”

可达志容色转缓,双目射出复杂神色,再把目光投往桥下畅游的鱼儿,颓然叹道:“少帅为的是中土百姓的生命财产,我可达志为的是大草原的未来,突厥战士的荣辱,两者间并没有相容的余地。不过请少帅放心,可达志绝不会泄漏少帅真正的心意。”

寇仲道:“达志可知说服宋缺的关键,在于李世民抱有视华夷如一的仁心。这与宋缺敌视外族的心态截然相反,更与我中土历代当权者南辕北辙,代表着华夷混合的新一代精神。所以达志所提出你我间的矛盾非是没有彼此相容的地方。我们是新的一代,自该有新的想法去处理民族间的冲突。所谓知足常乐,大草原和中土各有优点特色,强要侵占对方领土,共会带来永无休止的灾祸,那一方强大,另一方便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