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页)

果然,秦瑶笑了笑,突然对David说:“您刚刚提到了干燥剂的问题,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也关注一下干燥剂的包装,因为据我所知……”

说着,秦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据我所知,干燥剂的成分,一般用氢氧化钠,或者氧化钙,不同种类的干燥剂我们是不是为了防止其化学反应,配置不同的包装呢?”

周扬听到秦瑶这个问题,只觉得无语。他算是明白她为什么让唐其胜把她也弄到今天这个会议上,合着就是在这儿等着许安宁。

说实话她这问题问的毫无技术含量,可因为是问David的,许安宁不能不翻译。她提到的“氢氧化钠”和“氧化钙”,专业化学词汇,这谁能翻译出来?

周扬本科也是学外语出身,后来是跨专业考研。许安宁当下的困境,他比谁都能体会。

许安宁冷冷看着秦瑶。

会议室中突然沉默了几秒钟。

周扬忍不住为许安宁捏了一把汗。他想,要不自己就直接替David回答了这个问题,打个圆场帮她解围算了。

却不料许安宁突然开了口。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却是对着David。

“She asked whether we need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packaging of desiccant to avoid any chemical reactions with the ingredients……”

(她问我们是否需要关注干燥剂的包装,来防止与其成分发生化学反应……)

周扬想,她应该是随机应变,想到了避开这两个词汇,直接用模棱两可的“两种不同成分”来替代。这也是做口译时常用到的技巧,在尽量表达出愿意的基础上避开生僻词。

但是这一句,她还没有说完。

“……such as sodium hydroxide,or calcium oxide.”

当许安宁最后真的说出sodium hydroxide(氢氧化钠)和calcium oxide(氧化钙)这两个词的时候,所有人都小小惊讶了一下。

David听完许安宁的翻译后“噢”了一声,接着说了一段英文。

之后许安宁重新将目光转向秦瑶,只淡淡说道:“David先生说,这不需要考虑,这两种化学成分都不会与包装产生化学反应。”

秦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许安宁居然连这个都能翻译出来。

周扬甚至特意查了一下这两个词,与许安宁翻译的丝毫不差。难道她的词汇量真的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

不,当然不可能。

除非背下整本词典,否则任何语言学习者在专有名词面前,词汇的积累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多专业领域的特殊词汇很多人可能连中文都不会接触,更何况英文。

只是秦瑶做梦也不会想到,许安宁偏偏真的背过元素周期表。

整整118个元素,很多人甚至背不下来中文,连那些汉字都是生僻字,可是许安宁却曾经背下了这118个元素所有的英文单词。

短语结构有规律可循,她额外再掌握“氧化物”“氢氧化物”这些特定词根,那么再复杂的化学方程式她都可以通过“元素+词根”套出来。

散会后周扬简单与唐其胜的助理客套几句,出了会议室的门,他下意识就去找了许安宁。

这个时候许安宁正站在窗边,刚刚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正准备冲咖啡。

她长舒了一口气,淡淡的咖啡清香弥漫在她周围。

周扬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背过元素周期表?”

许安宁回望他一眼,端着杯子淡淡一笑,点头。

“真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若来个其他领域的生僻词,我可能也真翻译不出来了。”

当然她不会就那么杵在那里,会选择迂回一点的方式尽量将原意表达出来。

“厉害,不过当初你为什么会背这个?”

许安宁的目光望向窗外:“说起来也很巧。是在我大二,我的口译老师给我们讲技巧的时候,提到临场发挥,说到他自己的一次经历。”

“突然遇到有人提到化学元素?”

“对,我记得那个元素是钚,plutonium,而且不是今天秦瑶这种问法,他当时无法避开一定要翻译。他说如果真的遇到这种不得不翻译某个特定词汇、而你又真的不知该如何翻译的时候,就礼貌性地求助在场他人,后来是有人在下面查了一下,然后帮他说出了这个词。”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却令许安宁记忆尤深。不是那个词本身,而是当时那位老师的表情和眼神。

他是她很尊敬的一位老师,曾在多次重要会议担任交传,为人儒雅绅士,无论何时都做着充分的准备,从容不迫。

可那是第一次她在他眼里也会看见这样小小的无奈,那个眼神仿佛在告诉她——

“做临场翻译,就像是人生,做过准备永远比没有准备更能掌控全局。可即使如此,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一个时刻,让你面临意料之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