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乍闻喜讯

江文清坐在内堂,神色平静。

两个伺候她的小婢,见刘裕到,慌忙施礼,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态,令刘裕忽然感到自己正如日中天的权力威势。

江文清先命两女退下,秀眸射出深刻的感情,看着刘裕在她身旁地席坐下。

刘裕看得出江文清是经细心打扮过,脸抹红妆,石黛画眉,头戴小凤冠,耳挂鎏金嵌珠花玉环,身穿燕尾花纹褂衣,披搭五色丝棉云肩,犹如霓虹彩霞,飘曳多姿,令她更添高贵的娇姿美态。

若让任何不知她底细的人此时见到她,只会以为她不知是哪家豪门的美丽闺秀,而没法想象她在怒海战船上指挥若定的英姿。

刘裕心中涌起没法说出来的感觉,眼前的美女就像只为他而活着,向他展示最美好的一面,更以实际的行动,表明了无心于江湖的心迹。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和误会,但在这一刻,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且深信不疑。

刘裕心中被浓烈的感情占据。

眼前人儿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他可以向她倾吐任何心事,当然不包括任青媞在内。而更不用担心她会害自己,因为他们的命运已连结在一起,他的荣辱,就是她的荣辱。

又或许他永远无法对她生出像对王淡真或谢钟秀,那种如山洪瀑发般的激烈情怀,但他们之间却有着最深厚的感情,不但不会被时间冲淡,反会随时间不住加深,彷如长流的小河,终有一天注进大海里,再不受边际的局限。

刘裕平静下来,因扰他多天波动不休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文清向他展现甜蜜的笑容,喜孜孜的道:“刘郎呵!最没有可能办到的事,你都办到了。当听到你攻入建康的消息,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抵达建康,方肯真的相信。爹在天之灵,当非常欣慰。”

听着江文清温柔动人的声音,刘裕感到整个人放松下来,劳累同时袭上心头,只想投进江文清的香怀里,忘掉了一切的狠狠睡一觉。被催眠了似的道:“我很矛盾!”

话出口才晓得不妥,江文清兴高采烈的来到建康,自己怎可大吐苦水,扫她的兴?

江文清理解的道:“是否感到负在肩上的担子太重,有点儿吃不消呢?”

刘裕愕然道:“文清真了解我。这个大统领的位子不容易坐,如果干掉桓玄后,我和文清可以携手到边荒集去,我会感到轻松很多。”

江文清微笑道:“你以为还可以退下来吗?你只有坚持下去,还要比任何人做得更出色。”

刘裕苦笑道:“正因我完全明白文清的话,方会感到矛盾。”

江文清道:“我知道你是因受钟秀小姐过世的事影响,所以心生感慨,人总会有情绪的波动,过去了便没有事,何况有人家陪你呢?”

刘裕暗吃一惊,江文清的耳目真灵通,不过也难怪,自己的亲卫里,不乏来自大江帮的人,谢钟秀的事当然瞒不过她。

江文清该不晓得自己和谢钟秀之间真正的关系,否则不会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调说话。

江文清轻柔的续道:“我刚和刘先生谈过话,他说你把朝政全交给他打理,令他可以放手革故鼎新,首先是整顿法治纪律,然后再推行利民之策。

所以你到建康只五天光景,建康便有焕然一新的气象,不论上下,都奉公守法,不敢逾越。”

刘裕叹道:“政治我根本不在行,幸有刘先生为我出力。”

江文清欣然道:“勿要妄自菲薄,知人善任,正是治国之主的先决条件。否则朝政紊乱,一个人怎管得这么多事?”

刘裕沮丧的道:“当统领已令我感到负担不来,皇帝嘛!我现在真是想也不敢想。桓玄称帝,建康的高门已没法接受,何况是我刘裕一介布衣。”

江文清敛起笑容,乎静的道:“不管你心中有什么想法,难道你认为自己仍有别的路可走吗?”

刘裕呆了一呆,沉吟道:“我不太明白文清的意思,一天我军权在手,谁能奈何得了我?”

江文清淡淡道:“如果你真的这样想,便大错特错。或许有你刘裕在的一天,的确没有人敢拂逆你。但你走的路子,只是重蹈桓温的覆辙,而你的儿子,更会踏上桓玄的旧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必须面对现实,绝不可以感情用事。”

刘裕愕然看着她,好一会后才以询问的语调轻轻道:“我们的未来?”

江文清霞烧玉颊,垂下螓首,娇羞的点了点头。

刘裕浑身遽震,忘情的嚷起来道:“我的老天爷!文清不是哄我吧?”

江文清白他一眼,嗔道:“都是你不好!”

刘裕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趋前探手抓苦她香肩,颤声道:“我们的孩子……”江文清投入他怀里,用尽气力抱紧他,再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