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深夜,孟家大宅。

孟宴臣站在客厅的台阶上,望着许沁消失的方向,表情死枯。

付闻樱周身颤了一下,稳定住情绪:“宴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怀瑾听言,愕然抬起头。

孟宴臣看向自己的父母,不说话。他安静得令他们心慌。

付闻樱朝他走去:“宴臣,你听妈妈讲——”

“伪君子。”孟宴臣说。

付闻樱脸颊抽搐一下,顷刻间便恢复冷静:“你对父母说什么?你的教养呢?!”

她以为孟宴臣也会反驳,宣泄,发怒,和她争吵一番。

但没有。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孟宴臣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像看着自己一生的信仰与准则在那一刻无声崩塌。

教养?

他们把他教得多好啊,做个正人君子。他以为他们也是君子。

教养?

他的教养让他从孩提时代便真心地尊敬他们,孝顺他们。

也是他的教养,让他始终不能跨过乱.伦这道坎,不能靠近被他们视作亲生女儿的人。让他过得再痛苦,都不忍伤害他们,让他们蒙羞。

到头来,这些年所有的煎熬,不过是一场笑话。

而他呢,

他甚至连发泄的*都没了,连爆发的*都没了,终于到了这一天,枷锁破裂,他却永远失去了那个可以让他为之战斗为之守护的女孩了。

此刻,站在他从小生长的家里。

他看着他们,极浅地笑了笑,那笑容惨淡得让人心惊。

他转身朝外走。

付闻樱心底陡升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你给我站住!”她吸一口气,“妈妈在跟你说话呢!”

“我出去一趟。”孟宴臣很平静,说。

“今天不许出去。孟宴臣,你——”

“妈妈,”他扭头看她,“你看看我。”

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妈妈,你看看我的脸。这就是你的儿子。这些年,他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你一点也看不到吗?”

付闻樱惊怔望着他,眼泪在一瞬间漫上眼眶,发红了,却忍着。

“你看不到。”孟宴臣说,他走了。

付闻樱落下半滴泪,站立半刻,要追上去:“宴臣——”

“行了!”孟怀瑾站起身,“别再逼他了!一定要把孩子都逼疯了你才满意?!”

付闻樱深吸几口气,回过身来,竟恢复了那完美的表情:“规矩就是规矩。当初那件事,我的确做得不好看,但是孟怀瑾,我做这些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孟家。你有你的颜面,那脏事我来做。可你也没资格在这儿教训我!”

孟怀瑾:“当初沁沁的事,我是反对。但都已经拆散了,那个孩子,你何苦非要除他?”

“因为孟家不容许那妄想攀高枝儿的人。当年他妈就想着靠你一步登天做贵太太,把你迷得差点叛离家族。现在她儿子还来接着祸害!”

孟怀瑾一怔:“你——”

付闻樱终于撕破一贯冷静的面具,厉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没嫁进孟家前你那档子破事儿?!你为了她想跟我退婚!”

孟怀瑾哽住,缓缓坐下,良久,摇了摇头,叹息:“闻樱,我早就对那个女人没感情了,你这——”

“是啊,她跑去给蒋克存当情妇了,你还能对她有感情?那种下三滥的只知道卖身求荣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跟这种女人做一家人,绝不可能!”

付闻樱一番话说完,蹲下去捡起地上砸烂的相框,把那张巨大的相纸抽出来,抖去上边的玻璃渣,拿去桌上铺好。

孟怀瑾原欲再说什么,可见她那模样,终究是一言未发。

……

十安街上,道路空旷,路灯明亮。

许沁歪坐在出租车里,表情空茫。

刚才她在后座嚎啕大哭了一场,现在人安静下去,一滴眼泪都出不来了,脑子空空荡荡,只剩疲惫。

她呆呆靠在窗上不知多久,想起拿手机看,未接来电和短信都来自宋焰,一小时前:

“去哪儿了?”

晚会在夜里十二点结束,现在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前边就是会堂。

许沁找司机要了瓶水,下了车。

她跑去路边的绿植旁拧开水瓶,清洗脸上的泪渍。洗眼睛的时候又想起宋焰。

当年她父母对他做的事,他一字不提。

或许他太倔太狂,始终认为对男人而言,那是一场不堪而屈辱的失败;或许他太爱,不舍得她内心负疚;或许他太傲,不想让她因此而走近他;又或许他太心疼,不忍让她对父母失望……

不论何种原因,他不愿提,她便会装作不知。

差点儿又要涌泪,她努力抑制住。

她洗完脸,拿白大褂袖子擦擦干净了,瓶子扔进垃圾桶,跑进会场。

正碰上散会,她跑去宋焰那边的出口,就见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们成群地朝外涌。她踮起脚伸着脖子也不能看清每张脸,倒有不少人拿目光扫她,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