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门说客

龙鹰找到一个熟面孔的牧场青年,说出欲见商豫的意愿,尚未进入食堂,商豫神情兴奋的来了,听得龙鹰的吩咐后,依言去办。

由于不用隐瞒,他将情况向商豫清楚道出来,以商月令的才智,当晓得如何应付。照猜测,杨清仁在无瑕的严厉警告下,理该“清醒”过来,晓得这个能坏他大业的险是不值得去冒,不过世事难料,须防万一。

在食堂一角坐下,要了馒头和卤肉面,径自思量。

晚膳时间已过,食堂内三、四桌宾客,冷冷清清,他乐得清静。

听刚才杨清仁和霜荞的对话,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他们视“丑神医”为障碍的阴谋,但却予龙鹰正密锣紧鼓的感觉,原因在他们不单对宫廷朝政的微妙形势了如指掌,且能发动如“南人北徙”这般影响广泛深远的计划。

大江联凭妲玛、杨清仁、洞玄子和香霸,深深打进了神都的不同阶层去,最内围的是妲玛和洞玄子,分别成为韦妃和武三思身边的人,得到倚仗重用。

洞玄子起的作用更大,他的活动范围和能力类似“丑神医”,因精通旁门左道之术,浑身法宝,不论朝内朝外,大受欢迎是必然的事,而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人,邪法用之为善,便成正法,有点像南诏的神巫,备受尊崇,而他正是这个龙鹰直至今天仍未能掌握的阴谋主事者。

疑惑因之而起。

既然杨清仁一方已具暗中操纵的能力,好应趁“丑神医”远赴南诏的时刻,发动阴谋,为何迟迟不动手?唯一的解释是时机尚未成熟。

此一阴谋,既得敌人如此重视,不惜冒上杀“丑神医”的大风险,可想而知对杨清仁最后的夺权能起关键性的作用,彻底扭转现时的形势。

若是如此,这个阴谋肯定是针对女帝而发的,而在目前的形势下,造反绝不可能。如非政变,又有何办法可扭转现时朝廷内外的情况?

以往龙鹰的思路每走到这处,似若走进死胡同,可是因窃听到杨清仁的几句说话,掌握到新的线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清仁指出,女帝似转了性子般不再将政事抓得那么紧,改委二张处理,令两人权力日重,气焰滔天。

杨清仁并不明白女帝的改变,说时却带着期待的情绪,恐怕非只是幸灾乐祸般简单,而是深切希望朝政循此方向恶化下去,令天怒人怨,内外共讨。

这就是杨清仁等待的时机吗?

可是纵然女帝无心政务,要发动政变仍是不可能,李显亦欠缺胆量。李显不肯点头的政变,不但缺乏认同,且等同叛乱。何况掌实权的武氏子弟,大多仍是站在女帝的一方。

龙鹰记起离神都时的那场军演,虽然是女帝送他离开的举措,也不无有镇慑异心者之意,可见对政变的可能性没有掉以轻心。在武曌的戒备下,敢动摇她政权者肯定是找死,何况还有胖公公监控一切。

龙鹰是真的想不通。

苦思不得之际,稀客来了,在他对面坐下,从容道:“可和范兄闲聊几句吗?”

龙鹰大讶道:“乾舜兄何故忽然这么有兴致,来和小弟这个寒门聊天?”

竟是关中队的重要人物乾舜。在一众世族里,女的不论,龙鹰对乾舜颇有好感,因他没有高门大族的习气,是真正的谦谦君子,且在神都的国宴表示过对“龙鹰”的推崇和仰慕。

乾舜欣然道:“首先恭喜范兄,后天决赛的十人名单正式公布,范兄的大名得列牧场队名单之上,是为自第一届飞马节,‘少帅’寇仲和徐子陵后,首次有外人出现在牧场队的名单上,顿成佳话。”

能分龙鹰心神的事多至不可胜数,故没认真想过加入牧场队助阵的事,到此刻由乾舜亲口道出来,方觉察其深远的意义,是“一登龙门,声价百倍”,至少代表着“范轻舟”被中土有“世族里的世族”之称的飞马牧场认可接受,等同当年的寇仲和徐子陵,从此点看,已属非同小可。过程当然不是水到渠成,又或顺风顺水。

此事会带来何种后果?

乾舜双目烁烁生辉地观察他的神情,平静的道:“早在名单公布之前,已有传言,但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放出说话,指出若有范兄落场,我们势将难以顾及与牧场的情谊,怎知牧场方面竟在此事上一意孤行,等若不念我们的情面,使我们非常诧异。”

龙鹰这才晓得乾舜竟是为关中队当说客,来劝“范轻舟”退出决赛,心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苦笑道:“乾兄本人的想法又如何?”

乾舜叹道:“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坦白说,对范兄我有一份好感,认为范兄非似他们想象的不堪,且是能叱咤风云的杰出人物,视范兄是敌非友实属不智。而我们关中队里,肯为范兄说好话的并不止在下一人,然而主流意见倾向排斥范兄,对此我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