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博之战

山风呼呼,台勒虚云背着龙鹰立在山顶边缘处,俯瞰大地,看得深情专注,脚下是陡峭直削的山崖。

龙鹰登上北博山之巅,确如湘夫人形容的平削如广场,而因此峰高于群山之上,常年受风霜雨雪侵蚀,岩层裸露,石色奇异,为汉水平原带来不同的地貌。

就像那次走出汗堡的主堂,来到堂外可将整个总坛尽收于眼底的大平台般,龙鹰来到台勒虚云身后五十步许处立定。不同处是能远眺洞庭湖的景致,换上了汉水平原的秀丽河山。

台勒虚云嵌进了虚空去,与北博之巅浑为一体,不现任何可乘的破绽。

台勒虚云叹道:“轻舟终于来哩!生死胜败实不用介怀,胜方败者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别。唉!轻舟要求的是一场公平的决战,但让我告诉你,世上并没有公平可言,从来没有。”

龙鹰的头皮在发麻,明知不该如此,亦没法控制。

如论心战的功架,台勒虚云凭其丰神气魄,自然而然与万化冥合为一不可一世的风范,随口说出一番令人寻味的话,已将他如虹的气势硬压下去。凭龙鹰魔种的灵锐,一时亦感无法猛然出手。

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

最厉害是他暗示此为非公平的决战,会不择手段置他于死,纵然明知如此,可是由台勒虚云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确有其威慑之力。

龙鹰平生所遇敌手,首推拓跋斛罗,然后是法明、席遥,人人风格各异,但总没有如台勒虚云般超然于众生之上的某种没法说出来的神采,其秘不可测处使人心寒。

当日他斗力斗智,与仙子并肩作战,力抗台勒虚云时,已感到尚差他一线,到此刻正面对撼,尤感对方如无底之渊,难以测度,其与天地浑一的气势,即使他身具魔种,仍没法将他的波动从天地界别开来,准确掌握。

他首次感到际此魔种一变再变的阶段,与台勒虚云决战,是否有勇无谋。

下一刻他抛掉所有在台勒虚云的庞大压力下产生的恼人情绪,颇有感触的道:“这是何苦来哉!小可汗只要肯答应放生总坛千千万万的无辜妇人孺子,我们可握手言和,不用深陷于人世间不必要的斗争仇杀,大家各走各路,岂不美乎。”

事实上即使小可汗立即改弦易辙,龙鹰亦不肯放过这个杀他的机会,而台勒虚云也绝不会因龙鹰肯答应不去参加飞马节,而偃旗息鼓。这叫“一山不能藏二虎”,台勒虚云为了远大的目标,怎都不容一个深悉大江联情况的可怕高手,酣睡于卧榻之侧。

这番话为的是削弱台勒虚云无懈可击的气魄,只要他想到未来手上沾上以千万计无辜者的鲜血,像他般人性未泯,且比任何人更感情丰沛者,会有强烈的罪疚感。此为人之常情,恻隐之心。

两人似只是唇枪舌剑,实则已开始交锋,凶险处不下于拳来脚往。

台勒虚云缓缓转过身来,两人正处于气机交感的紧张情况,牵一发可动全身,何况是改变方向。

可是龙鹰仍然没法出手,骇然发现整个山岭似正随他一起旋动,改变的是北博之巅,而非他台勒虚云。这当然是错觉,可知对方的气势占到了压倒性的优势,当年纵使面对的是拓跋斛罗,仍没有此令人气馁沮丧和失神的可怕情况。

龙鹰终于领教到台勒虚云使人难以置信的实力,初唐的魔门高手如“邪王”石之轩,恐怕亦不外如是。

两人正面相对。

台勒虚云仍是那个隔岸观火的拓荒者模样,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充满深刻的情丝,没有丝毫仇怨。吁出一口气道:“战争向来是个看谁伤得更重,谁伤不起的残忍游戏,此情况于我和轻舟此战尤甚,轻舟实不该来的。”

接着仰望刚越过中天的秋阳,如说着与己无关般的事,喟然道:“或许是命中注定,我强逼自己孤独地横越人生这个大荒原,长途的跋涉已使我疲惫不堪,举步维艰,唯一知道的事是朝茫不可知的未来继续走下去,直至荒原的尽头。让我告诉轻舟,不论我们如何卖花赞花香,但人正是大地上最杰出的败类,耐命自私。你现在或许没法接受我的看法,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有慧根者总会明白。”

龙鹰的头皮再次发麻。

他首次想到自己会输,因小可汗已清楚告诉自己其采取的战略,但知道却是无补于事。台勒虚云的手段就是命搏命、伤对伤的手段,看谁更伤不起,当然不会是台勒虚云。

即使他力能杀死台勒虚云,身上必负上在短时间难以复元的重创,那时怎逃得过如无瑕般的高手。何况到此一刻,面对着台勒虚云,双方气场直接交锋,方清楚台勒虚云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占着上风先机者是对方而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