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沈潆离开大同以后,裴延为了少跟霍平起冲突,直接回了军营。现在前线无战事,军营里正是清闲的时候。

霍平刚进军营,就看到校场上围着一群人,正在起哄。

他大步走过去,看到常海把王定坤掀翻在地。王定坤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浑身污泥,凶狠地看着常海。常海的上衣插在腰带里,双手做出摔跤的姿势,一抹下巴:“什么定国公之后,我看你就是一个棒槌!来啊,来打我啊!”

士兵们哄堂大笑,王定坤用力地拍打着泥地:“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常海俯身,抓着他的腰带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之后,用力地甩了出去。王定坤摔在一辆装满稻草的平板车上,重重地落地,蜷成一团。

裴延停住脚步,青峰道:“爷,不过去王公子会被打死的。”

“不急。”裴延看着王定坤说道。

王定坤只觉得四肢都快散开了,五脏六腑全都挪了位。他捂着肚子,强行撑起身子,哼哼道:“我要告诉参军!士可杀不可辱!”

“你去告诉啊!你这个逃兵,丢了咱们西北军的脸!”常海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爷爷告诉你,在这军营里,只能用拳头说话。没什么王侯将相,平民百姓,大家都一样。你不是喜欢逃跑吗?我就打得你走不动!”

常海蹲下来,对着王定坤就一顿揍。王定坤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其余的士兵都冷眼旁观,谁也不上前帮忙。

青峰道:“爷,差不多了吧?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裴延很早就想揍王定坤一顿了,若不是他捣乱,宋远航也不会被调出京城,去了保定府,他在京中少了一双眼睛。他自己动手,舅舅和母亲那边总是无法交代,常海刚好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时候,谢云朗闻讯赶到,对常海说道:“住手!”

常海回头,看到谢云朗,悻悻地站了起来,撇嘴道:“谢参军,我带着新兵操练操练,不是这样也不行吧?”言语中,并不是很恭敬。本来谢云朗这种京官和文官,到了西北地界,就是很难被接受的。

谢云朗也不以为意,蹲下身将王定坤扶坐起来,说道:“不是不行。只不过常校尉是前锋营的,训练新兵几时轮到你动手?而且那么多新兵,只盯着这一个操练,也有失公允吧?”

谢云朗的语气并无责备,声音如山间的清风一样悦耳,饶是常海这种只会动武的粗人也很难跟他杠上,只得挠了挠头发,冲围观的士兵说道:“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那些看热闹的这才散去。

谢云朗检查了一下王定坤的伤势,每按一处,王定坤都痛得大叫,眼泪花挂在眼角,可怜兮兮的。他无助地望着谢云朗,说道:“谢参军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逃了吧?他们欺负人,根本没把我当人看!”

谢云朗没回答他,而是和煦地问道:“能站起来吗?”

王定坤点了点头,扶着谢云朗的肩膀,勉强站了起来。

谢云朗扶着他往新兵营帐走,边走边跟他说:“你知道靖远侯的事吗?”

王定坤一直在哼哼着,听到他这么问,反问道:“表兄的事?我只知道他很厉害。”

谢云朗轻轻地笑了笑:“其实靖远侯刚参军的时候,也不厉害。当时裴家还是罪臣的身份,他就装作平民入了军营。他当新兵的时候,也是被人欺负,一直出不了头。直到后来的陈家堡战役,一战成名。他有今日,都是拿命换来的,而且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王定坤低着头,不说话。梓

谢云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恨常校尉欺负你,侮辱你的先祖之名,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像靖远侯一样,拿回本属于定国公府的一切?”

王定坤呐呐道:“我可以吗?谢大人,我跟你们不一样,文不行,武不能。这回父亲让表兄把我弄到西北来,就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他也没真指望我能建功立业。”

谢云朗摇了摇头:“你要知道,入了军籍,想脱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是一直想被欺负,被打,然后逃跑,被抓回来,循环往复,永远抬不起头做人。还是愿意认真操练,有机会攒下军功,扬眉吐气?自己好好想一想。”

到了新兵营帐里头,谢云朗把王定坤放在他自己的床上,又叫一个士兵去找军医来。

谢云朗要离开的时候,王定坤突然叫住他:“谢参军,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谢云朗回头笑了笑,对他说:“别忘了,你是定国公的后人。你的祖父曾为大业立下赫赫战功,位列一品公。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不会差的。”

王定坤定住。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多少都觉得他没用。他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所以也不想努力。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