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页)

“下官这就去办。”冯邑汗颜。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嫩得就像刚步入官场的新人一样。

市集上正在搭设临时的棚户,用来放置伤患,但数量远远不够。谢云朗也没闲着,主动帮着当地百姓从废墟上扛木头,用作棚户的支架。书墨看到了,连忙拉他:“公子,您快坐在一边,让小的来!”

谢云朗轻轻推开他:“你去里头照顾伤患,现在人手不足,谁都不能闲着。”

书墨张了张嘴,自家公子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干过重活?可他们目之所及,皆是惨状,哀鸿遍野,现在的确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了。

“相思啊!相思你在哪儿!”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谢云朗转头看到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拍着双腿喊叫,立刻走过去问道:“老伯,你怎么了?”

乔叔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如芝兰玉树般出众,但现在也无心欣赏,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废墟,哽咽道:“我孙女和远房的侄子下午到市集上来玩,至今未归。有人说看见他们到食肆里头去了。我担心他们凶多吉少啊!”说完,眼角就溢出泪水来。

“你别着急,官府的人正在全力寻找生还者。旁边有凳子,您先坐下吧。”谢云朗宽慰道。

“我,我……”乔叔心里火烧火燎的,怎能不着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侯爷把沈氏留在大同,沈氏若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向侯爷交代?何况相思也不见了。

可着急也不是办法,他这身子骨,不能去帮忙,不拖累人家已经算好的了。

就这样过了两日,伤亡的人数一直在上升。那座倒塌的食肆底下挖出了不少的尸体,基本都是被大石或者横梁砸死,但也有几个幸存者。随着时间流逝,下面的空气只会越来越少,活着的几率也越发渺茫了。

乔叔就坐在附近的棚户里,一直没有回去。每挖出一个人,他就站起来看看,心中既怕看到沈潆和相思的尸体,但又存着希望。他发现那个来安慰他的年轻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过眼,一直在忙碌,原本整洁的衣裳上满是脏污,手在微微颤抖也没吭声。

乔叔听旁边的人都喊他大人,才知道是个官。

这年头,肯这样亲力亲为,不辞劳苦的官吏实在是少见了。

“闪开,都闪开!”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乔叔连忙朝棚户外面看去。只见一匹快马当先,风驰电掣般地往这边狂奔而来。骑马的人正是裴延,他的双目通红,不等马停稳,就从上面跳了下来,一个健步跨进棚户,四处看了看。

“侯爷!”乔叔蹒跚地走过去,两日未吃东西,实在没什么力气。

“人呢?”裴延抓着他的手臂问道。

“在那底下,还没有挖出来。”乔叔伸出手,颤抖地指向不远处。

那是整个市集最大的一片废墟,坍塌的砖石木块堆得像个小山丘一样,不少人在搬上面的石块和巨木,都是房屋原本的建材,只是进度缓慢。

裴延倒吸一口冷气,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距离地动已经过去两日了,人还没有找到……这些东西压下来,人会没事吗?他摇了下头,摒弃脑海中不好的念头,直接走了过去,独自开始搬那些又重又大的石头。

人群中有官吏认出了他,心中大惊,赶紧跑去禀报冯邑。冯邑累瘫了,正躲在棚户的后面。谢云朗这个上官没有歇着,他自然也不敢当面说累。可他到底是肉体凡胎,实在扛不住了,偷偷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休息。

冯邑躺在一辆装着稻草的板车上,双手捂着耳朵:“什么事都等我睡一觉再说。”

“不行啊大人!”那官吏小声道,“靖远侯来了!”

冯邑一个挺身坐起来,扶正官帽:“怎么这么快?我以为从前线的军营到这里,少说也得花两日的光景。他人在何处?”

“在外面搬石头呢。听说底下埋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还没挖出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冯邑赶紧从棚户后面走出来,看到裴延的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的是他的部下,有些则是城中的百姓。他们纷纷劝他不要蛮干,可他仿佛听不见一样,独自抱着需要几个人合抱的巨大石块下来,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谢云朗走到附近,说道:“侯爷,你这样会弄伤自己。”

裴延看了他一眼,好像不认识他,继续旁若无人地搬石块。他的双手已经被坚硬的石块磨出道道血痕,指甲里全是污泥。可他好像浑然不觉,眼神坚定地在寻找什么。

谢云朗知道,裴延现在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浑身燃烧着一种强大的信念。那信念如同巨龙一般,仿佛要冲上云霄,有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听到皇城的丧钟时,也是如此。那种濒临绝望的崩溃,巨浪般将自己吞没,眼前只剩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