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屋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潆。易姑姑一本正经道:“姑娘可别乱说。这天家的事情,那都是忌讳。”

沈潆自嘲地笑了笑,几时她说起自己的事也变成忌讳了。不过,屋子里就她们几个,也不怕被人听去。

沈潆年少时,就知道谢云朗。

如所有传奇的人物一样,谢云朗是个神童。三岁能诵诗文,五岁出口成章。后来参加科举,一试及第,中了个探花郎。阳春三月,那个头上簪花,跟着状元游街的秀美少年,成了京城所有少女的梦。

沈潆常从高南锦那里听到谢云朗,关于他的文章,诗集,尤其他是谢太傅的孙子,被赞誉颇有其祖父之风。有一日,高南锦拉着她去参加某个酒楼的诗会。第一次见他,脑中立刻浮现了“淡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清风梳柳色。”

不愧是谢家子弟,那样的高华从容,不卑不亢。

即使没有拔得头筹,他的巧思和才气依然赢得满堂喝彩。

回去后,沈潆立刻画了一张图,借的是孟夫子的典故,画中人却是他。踏雪寻梅梅未开,伫立雪中默等待。还把那句在脑海中闪现的话写了上去。高南锦见了,十分喜欢,把画借走赏玩几天。可那画丢了,再也没找到。

年少的沈潆颇有傲气,拜不到谢太傅的门下,就想跟他嫡传的孙子切磋切磋。她不顾礼义廉耻地制造几次偶遇,装作自己是平民姑娘,因为仰慕谢云朗的才华,想跟他讨论诗文。

谢云朗自然没把她放在眼里。沈潆不肯放弃,追到了他家的门外,他不胜其烦,让随从赶她。后来她的身份被谢首辅发现了,误会她喜欢谢云朗,首辅还亲自上门跟父亲提起想要成全这桩姻缘。父亲没有回复,但不久就把她嫁给了厉王,而谢云朗最后娶了高南锦。

“姑娘,您怎么了?”红菱感觉到沈潆的情绪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沈潆摇了摇头。那些荒唐的年少时光,小心隐藏的自己,都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她费尽思量地做那个皇后,不能哭,不能大笑,不能多话。差点忘了,自己也曾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都去休息吧。”沈潆摆手说道。

接下来的两日,裴延都不在府中。青峰倒是来过几次,送了裴延的下属从西境捎来的瓜果,都是这个时令,京城中不常见到的稀罕物,连宫里都少有。青峰还特别强调,裴延自己一个都没吃,除了寿康居和沐晖堂,剩下的都送沈潆这里了。

沈潆不知裴延是躲着王氏,还是真的有公务在身。但这个人在感情方面真的简单直接。她不过给他包扎了下伤口,就好像叩开了他的心门。但这可能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投桃报李的回馈。

去赴宴的那日,魏令宜派春玉来接沈潆。沈潆穿得十分素净,也没佩戴贵重的首饰,她并不想出风头,尽量让自己泯然众人。

春玉对沈潆的态度客气了许多,还提醒她:“今日宴席上会有许多的贵妇人,姑娘只要跟着夫人,凡事有夫人提点,应该没有问题。今日沈家的二姑娘也会去,姑娘若有东西或话捎回家里,顺便带着。”

“多谢春玉姑娘了。”沈潆对她突然转变了态度有点奇怪。但这丫头跟宫里那些阴森虚伪的人还不一样。至少她直接,没有城府,不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地里捅一刀子。

不过,沈潆可不敢指望沈蓉什么。估计这丫头为着嫁妆的事还记恨她呢,不给她脸色看已经算好了。

到了府门前,魏令宜已经侯在那里。她今日打扮得隆重了一些,松鬓扁髻,发际高卷,戴貂鼠卧兔。对襟皮袄,衣缘镶嵌着花形金纽扣,内穿竖领的长袄和马面裙。

魏令宜看到沈潆,微微惊讶:“你是不是穿得太素了一些?”

她带着沈潆去露脸,就想在贵妇的圈子里抬抬她的身份。裴延没有正妻,就这么一个妾室,虽说没圆房,但身份上也还说得过去。只是她不知沈潆是没猜到自己的用心,还是低调得过了头。穿这样一身去赴宴,显然不太合宜。

“如果你没有合适的衣裳……”

“夫人,妾身入府之前,母亲新作了几套衣裳,原本是够穿的。但妾身只是妾室,今日赴宴的大都是正室,且身份高贵。妾身本就忝居席次,若穿得太过招摇,反而引旁人不悦,到时给夫人和府上招惹麻烦。是以才挑了这么身衣裳。”

魏令宜想了想:“你说得也对。不过那谢夫人最是热情好客,八面玲珑。她帖子里既请了你,自然会圆好场面,不会出什么乱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就走吧。”

她扶着春玉,钻进了马车里,沈潆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的马车不如魏令宜的宽敞高大,只能容她一个人坐在里头,随行的下人只能在外面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