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人(第2/3页)

从那日之后,徐夫人就督着徐碧琛写秀气小楷,限制她原本的风格。这就是为什么她特别讨厌练字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样子,还非要日日写,厌烦至极。

娘亲虽不准,可她手不够长,不能时时刻刻管住徐碧琛。私底下她还是偷偷摸摸写了好多回狂字,渐渐地这两种字体都能掌握,以秀气示人,以傲气悦己,两不耽误。

练书法是个体力活,写了几页,腰酸背疼。她娇气地嚷嚷着:“不写了不写了!”

在缸中将笔上的墨汁洗净,搁了笔,徐碧琛伸个懒腰,往后挪了挪凳子,站起身来。

她想起了昨日的雪景,心里痒痒,又想去院儿里瞧瞧梅花。

刚将门推开,跨出半只脚,徐碧琛愣在原处,震惊、疑惑、狂喜这些情绪迅速从她眼底闪过。

外面是雪。

铺天盖地的雪。

放眼望去,满地琼花,盖在枝头,铺满院落。

她只呆滞了一息,下刻,冲到雪地里,欢呼道:“赶紧过来,我们一起堆雪人!”

披花宫所有宫人齐齐围上去,在院儿中拾起雪,揉成团儿,冷不丁丢到对方身上。

“是谁打我?”一道尖锐的女声不知从哪儿响起。

一阵窸窸窣窣地窃笑声,那宫女‘哼’了声,也捏了个雪团朝笑声处扔过去。

咚咚——

“好啊你,敢打我!”芊樱被打到后脑勺,气极反笑,迅速加入战场。

盛京靠近长江流域,算是比较偏南,这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们都当雪是个稀罕玩意儿,个个都很激动。

见大家玩闹成一团,徐碧琛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除了厨艺不好,别的手上活儿都做得不错。很快就堆出了一个圆滚滚的雪人。

桃月从厨房里拿来根胡萝卜,插在雪人的脑袋上。

“好长的鼻子!”她嘻嘻笑着。

又解了自己的斗篷,给雪人系在脖子上。

“娘娘!您怎么把斗篷都给解了,万一着凉怎么办?冬日受寒不容易恢复,您要多爱惜身体呀。”一看到她任性的举动,彤云脑袋都焦大了。且不说这斗篷多值钱,少了御寒的衣物,主子这么娇气的身子能受得住风寒吗?

徐碧琛无辜地吸吸鼻子,道:“他说他也怕冷,不怪我。”

雪人还怕冷,您骗谁呢!

彤云拿她没办法,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只能赶紧进去又取了件狐裘出来让她搭上。

拍掉手上的雪,少女清亮的眼睛在雪光之中显得更加明媚。

“怎么会有这么多雪?”她声音是压不住的喜悦,尾音轻颤。

盛京很少会看到这么大的雪,门口的雪那么深,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坑,这在往年冬天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彤云含笑,扶着她的手臂,怕她滑倒。

“这是皇上命人连夜从北方运来的雪,今早天不亮就到了,皇上不让奴婢们同您说,非要让您自己发现。”

徐碧琛愕然。

李唐时,玄皇曾为爱妃修荔枝道,八百里加急专运荔枝,时人写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诗圣曾写《病橘》来讽刺此事。

她一向只把这些当故事听,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史官笔下的主角。

也许百年后,《燕廷实录》就会记下这样一个故事:盛京少雪,上悦琛妃,使北雪南迁。披花宫院,一夜之间,白雪覆地。妃笑,圣颜大悦。

他是故事里的昏君,而她,是让他变成昏君的宠妃。

她叹气,叹完又畅快一笑,眉飞色舞。

“总归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人都入土,还在意什么名不名声。”

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徐碧琛捡起地上的雪团,朝桃月扔过去。

桃月猝不及防被砸到,龇牙咧嘴地叫了声,她望过来,见自家主子作了个鬼脸,笑得比花还娇艳。

远处,皇帝倚在月洞门上,眺望着她的笑脸,欣慰垂眸。

下朝后匆匆赶来,只为了亲眼看看她的反应,现在看到了,如想象中一样欢喜。

这便够了。

少女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之中,雪球从她手上一个接一个地扔出去,每砸中一个人,她就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再看眼那个雪人,圆滚滚,胖乎乎,跟她一样可爱。

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他眉头一蹙,好像有些模糊的画面从脑中闪过,但回过神去想,又抓不住什么片段,只觉得头痛欲裂。

喘了几口粗气,休息一会儿,痛感渐退。

十一岁时有段记忆一直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大概发生的事情,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却记不得更深刻的内容。

梦里的女子似乎和他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记不真切,每每试图回想,就是这样钻心的疼。

虽记不太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