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十章 纵横捭阖

幸好早在来赌坊之前的路上,他拟好说词,不可以为符太推个一乾二净,但又不可以留下尾巴,拿捏间须有分寸。

台勒虚云固难应付,无瑕亦非易与,要面面倶圆,殊不容易。

龙鹰道:「此事异常古怪,以符太的性情,清楚田上渊的来龙去脉,该有话说,岂知他丝毫不感兴趣,另有心事的模样。我看王庭经是知情的,只不肯吐露。」

台勒虚云皱眉道:「古怪!」

知难从龙鹰处套出关于符太的事,亦不宜査根究柢的追问,转返正题,道:「针尖上淬的毒,有个非常怪异的特性,是自动消散,直至不留任何痕迹。」

龙鹰道:「甚么意思?」

台勒虚云解释道:「当我从街上捡起毒针,仍可嗅到剧毒的气味,见到针尖隐现紫青之色,忙用巾包好,收进怀里,可是不到一刻工夫,我在别的位置取出来看,针上所淬之毒,消失至没半丝痕迹。此种用毒秘艺,为『九卜派』的『九卜』之一,名为『过不留痕』,若所料无误,暗藏车内的剌客正是新一代的『九卜女』,也就是按摩娘,正因算漏了她,差些儿陷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但已损失惨重,令我们在西京的实力被削减至不到一半。」

龙鹰咋舌道:「这般严重?」

台勒虚云叹道:「不瞒轻舟,今次政变,输家不止李显父子,还有我们,虽凭轻舟挽回少许颓势,但仍处于劣境。眼前最重要的,并非如何拖延宗楚客发动另一次政变的时间,而是在此发生前,我们是否准备好?」

龙鹰苦笑以对,道:「我想得累了,到这里来是求教小可汗。」

台勒虚云道:「我们必须扶植起一个可在李显遭害后,能与政变集团抗衡的势力,否则我们大部分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龙鹰听得脑际轰然剧震,如电闪雷劈,茅塞顿开。

对!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偏没想过?甚么拖延之计,全是舍本逐末。关键处,是在李显遇害后,如何仍有足够能力与韦宗集团周旋,不被他们清除异己,连根拔掉。

龙鹰头皮发麻。

台勒虚云道:「轻舟有何提议?」

龙鹰苦笑道:「我想不通。」

台勒虚云道:「我们面对的,将是一场不见血的政变,整个权力架构、各方实力,将原封不动的过渡往李显驾崩后的新局面。」

龙鹰无法不同意,台勒虚云确高瞻远瞩,着眼的是未来的形势,正因其能智珠在握,故可趁李显仍在的有限时光,筹谋部署。

台勒虚云显然对此想通想透,接下去道:「虽然李重俊起兵失败,令韦、宗一方势力暴涨,朝中大臣莫不依附,然而韦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试问谁希望唐室再一次改朝换代,坐看韦后重走武瞾的旧路?故而心内不以为然者大有人在,敢怒不敢言而已。」

稍顿,续道:「这是目前的大气候。」

龙鹰整道脊骨寒惨惨的。

比起上来,自己就是见步行步,非常短视,于形势上的把握,远远落后于眼前可敬的对手。

台勒虚云逸出一丝笑意。道:「实难怪轻舟思不及此,皆因轻舟着眼的,是与田上渊的江湖争霸,没闲情理会其余。不过,我须提醒轻舟,与田上渊争斗的成败,非是在大河或大江,而是在皇城和皇宫之内。」

龙鹰虚心问道:「我们可扶植哪一方的势力?」

台勒虚云从容道:「当然是唐室李氏的正统势力,以李旦、太平为主,清仁为辅,一旦势成,予韦、宗以天作胆,韦后仍不敢立即称帝,而是效法武瞾,以李重福或李重茂为傀儡,转移皇权。」

龙鹰的头皮再次发麻,台勒虚云预言的情况,正是当年女帝夺权情况的重演,然而,韦后不止在才具上远逊女帝,在其他方面,亦远有不如。

首先,女帝登位前,早把李唐宗室几诛杀殆尽,敢反对的大臣,全给送入酷吏之手,又或放逐远方,韦宗集团若要造出相同的形势,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其次,是因李显登位,大唐复辟,李氏皇族的势力如死灰之复燃,韦宗集团虽成功去掉太子李重俊和部分皇族,可是德高望重的相王李旦和长公主太平留了下来,右羽林军大统领的重要军职又落入杨清仁手上,如有足够时间加以整合,肯定可成遏抑韦宗集团的反对力量。

可是,宗楚客绝不容此一局面的出现,必趁以李旦、太平为主干阵脚未稳前,抢先扑灭可燎原的大火。

先发者制人。

此外,李重福或李重茂,因被韦后长期排之于外,本身又欠才干,于朝臣来说,等于陌生人,难以服众,人人清楚是受韦后操纵的傀儡皇帝,谁愿对其俯首称臣? 在这样的情况下,韦宗集团的政治根基非常薄弱,只看李氏皇族有没有能者出而领导群臣,扳倒韦宗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