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八章 自圚其说

无瑕双目红起来,垂下螓首,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人家只是想晓得一个姊妹的情况,你却以为人家在探听你的机密。」眼前的无瑕真情流露,教人看得心痛。

龙鹰明白她的姊妹所指何人,就是随鸟妖一起逃离原波斯地域的侯夫人,当然不可让无瑕知道自己清楚她们的关系,因为「范轻舟」理该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

装出大惑不解的模样,道:「我怎晓得有关大姐姊妹的事,你是指小弟的师父,又或柔夫人?」无瑕凄然道:「她是我少时的好友,非常照顾人家,后来随人私奔,背叛师门。」龙鹰有点儿不相信耳朵的听着,一向滴水不漏的「玉女宗」头号玉女,竟然向他吐露心事,说真话,多么匪夷所思?

无瑕幽幽细诉,道:「她尊敬的师尊,可算是人家的另一个师父,含恨而终前,嘱无瑕寻上两人,杀了他们。」她俏脸上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这种悲伤,来自大错铸成而无可挽回所生出的哀痛,无尽无休。随着年岁的增长,记忆愈埋愈深,却从未离开过她。

龙鹰干掉鸟妖,对她来说该是解脱,完成她办不到的事。

于龙鹰来说,侯夫人之死无关痛痒,对无瑕却是魂牵梦萦、毕生背负的恨事。无瑕朝他望来,道:「令她叛师潜逃的,就是鸟妖。」龙鹰一震道:「你的姊妹为他殉情自尽。」无瑕垂下头去,泪珠夺眶而出,轻轻道:「谢谢!」龙鹰心里恻然,说不出话。

无瑕以衣袖拭泪,独白般道:「我终于找上他们,还随他们过了一段日子,然始终下不了手,有负所托。」龙鹰记起侯夫人殉情前说的一番话,听她之言,该一直不晓得无瑕有杀他们之心。可以想象无瑕当时内心挣扎得多么厉害。

无论如何,事情终告一段落。

无瑕轻轻道:「妲玛是否真的得回五采石?」龙鹰给无瑕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自己不是早告诉过她?为何再问?问题出在何处?

若证实五采石物归原主,鸟妖和侯夫人又双双身亡,无瑕的心事可告一段落。无瑕却似认为事情尚未了结。

龙鹰故作惊讶,道:「小弟不是早向大姐坦白了吗?」无瑕脸露不屑之色,与先前的伤痛,是两个模样,道:「一派胡言,真不明白当时我为何信你说的话。」龙鹰心忖她该是将他半真半假的夺石过程,转述予台勒虚云时,被台勒虚云察觉破漏百出。

无瑕此奇兵突出的一问,看似随意,实为今次见他深思熟虑的盘算,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深切掌握人性的弱点。

当龙鹰刚提供答案,且被无瑕的真情打动,对无瑕心生怜惜,横空而来令他难以说不的另一问题,他实无法言不由衷的以谎话搪塞,且她是明知自己说谎。若然如此,势毁掉现时与无瑕建立起来、得之不易的「美好关系」。

谁想得到,在占尽上风下,形势可忽然逆转,猜破无瑕睡他睡过的被铺,反陷他于无法解决的危险里。

他是否真的中了她的媚毒,致不忍拂逆她,不愿和她间的关系受损?

或许,落在下风的是自己而非「玉女宗」的首席玉女?占上风纯为错觉。

他弄不清楚。

正如他以前曾深思过的,「媚术」的最高境界,就是对施术的对象,动之以「真情」,其毅诀是在「真情」之下,玉心不动。

唉!我的娘!

首先须想通的,是无瑕知否田上渊乃鸟妖的师兄弟。一直以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无瑕,至乎台勒虚云,均晓得此事,此刻认真思索,却感到非属必然。问题出在台勒虚云对付田上渊的手段上,明知田上渊的出身来历,仍不利用来对付田上渊,既不合情,更不合理。唯一解释,是他们根本不晓得。

鸟妖、侯夫人,绝不告诉无瑕田上渊就是大明尊教的殿阶堂,那等若出卖田上渊,而田上渊一直将「血手」收起来,免泄露出身来历。

妲玛要到洛阳为田上渊举行的洗尘宴,方由符太证实田上渊就是殿阶堂。试想以无瑕和妲玛的关系,无瑕重情义的性情,岂会在晓得五采石的窃者为田上渊一事上,瞒着妲玛,更没为田上渊隐瞒的道理。

无瑕何时起疑?

怕该是三门峡与田上渊在水里交手之后。「血手」罕有人练得成,截至目前,龙鹰知道的,练成而仍在生者,得田上渊、符太和练元的「白牙」三人。拥有《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杨清仁,在与龙鹰数度生死恶拚中,没施过「血手」,显然没在这奇功异技下过苦功,台勒虚云亦然。

无瑕只是知道「血手」的诸般异变,却仍存疑。田上渊如符太得助于《横念诀》般,因「明暗合一」,早超离「血手」的多个阶段,双手没变黑或变红,使无瑕无从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