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七章 东市之战

龙鹰逢屋过屋的,从不夜天的北里,进入对比强烈,于天亮前静如鬼域的东市。在正常的情况下,其他里坊与东市分别不大,可是现今虽说取消宵禁令,街道和里坊的巡逻和关卡,大致上仍保持宵禁时的力道,没明显的松弛,八门紧闭的东市便成为最不受管束的地带。

东市比邻兴庆宫,也因而成为前往兴庆宫的秘路快捷方式。平情而论,「范轻舟」自可大摇大摆的返兴庆宫去,没必要隐蔽行藏,却是可以理解,因有在玄武门前被韦捷拦截的前车之鉴。

「小心骏得万年船」下,经东市直抵兴庆宫西南角的金明门,乃智者之选。同时营造出他一直耽在因如坊内,到此刻方返兴庆宫睡觉。

说真的,老田如何想,龙鹰没理会的兴趣,拦不着自己,是他的事。

从街上的情况,可看出宗客、夜来深一方并没与田上渊配合,前两者该不知情,老田又一次自把自为,凭一己好恶办事。

夜来深在因如坊外截着自己说话,表达善意,是因宗楚客审时度势下,认为笼络「范轻舟」乃目下最佳策略,田上渊这般和名义上的主子对着干,宗楚客有何想法?

其中微妙处,只有龙鹰这个当事人始勉强可以把握,其他人包括宗楚客、田上渊亦只得其一偏,何况台勒虚云、无瑕等局外人。所以,龙鹰须将杀田上渊的行动,从台勒虚云手里拿回来,以免白白浪费了虽然是意外得来,但得来不易的大好形势。

与田上渊的恶斗,是发生在西京城内的战争,不在乎一日之短长,而在最后的成败。

于越过东市的外墙前,龙鹰牵动了老田「覆舟小组」的杀人网。

无瑕的灵鹰情报非常管用,清楚老田和他的人的部署集中在兴庆宫西面的金明门和西大门兴庆门,人数在三十到四十之间。

依无瑕估计,有资格出手拦截者,该不出二十人之数,其他负起放哨、把风和事后接应的任务。当然!所谓没资格者,亦为不可多得的高手,否则反成负累。

今趟田上渊志在必得,故尽起手上精锐,务求将西京,至乎整个江湖争霸的形势,一下子扭转过来。亦是田上渊的一贯作风,于毒杀独孤善明和刺杀陶过两事上,表露无遗。

今次田上渊特别着力,因不想继七色馆、三门峡后,第三次失败。

甫进东市,落在靠墙店铺的屋顶前,一道人影于离他落足点百多丈外,另一瓦顶索命鬼般冒出来,拦着他往兴庆宫的去路。

田上渊!

这家伙蒙头蒙脸,不过他心知肚明,「范轻舟」可一眼将他认出来。此亦为田上渊的本意,摆出一对一的决战姿态,令龙鹰的范轻舟生出「玩命」之意,以待其他「覆舟小组」的成员进入最佳的位置。

在龙鹰全面开展的灵应下,十二个敌人正从不同方位全速赶至,好配合田上渊的狙杀。如若以硬拚硬,剩老田一人,可教他吃不消,鹿死谁手,未可知也。若然陷局,给对方合成围殴之势,几个照面龙鹰将死第三次。幸好这场仗并非那般打的,由知敌的一方话事,决定生死的是战术和策略。

龙鹰投老田之所好,装出大感刺激过瘾,「玩命郎」不畏玩命的本色,脚步不停的朝田上渊逢屋过屋的掠过去。

倏忽间,距离减半至不足五十丈。

龙鹰忽然停止,傲立在不知哪个商号的屋脊高处,哑然笑道:「田当家客气,为小弟洗尘的方式别开生面,小弟稍后定然回礼。」他束音成线,送往拦路的老田,不虞被市外的街卫闻得,非常合作。

他说得坦白,不怕田上渊洞悉玄机扯呼撤走,因入局的非龙鹰,而是他们。「范轻舟」的确孤身一人,因是在绝瞒不过「覆舟小组」耳目的东市内,故此只会当「范轻舟」的豪言壮语,毫不在乎为惑敌之计,怎舍得放过眼前送上来的良机?

台勒虚云原先定计,是由龙鹰引得田上渊的「覆舟小组」,到某一指定地点,由埋伏在那里的三大高手,台勒虚云、无瑕、洞玄子骤然狙袭,只要能于首轮攻击重创田上渊,台勒虚云将如附骨之蛆,锲而不舍的直至置田上渊于死地,无瑕、洞玄子和龙鹰,则阻止小组其他成员护驾,可杀多少人,杀多少人。

策略上,实无懈可击。

台勒虚云厉害处,是从蛛丝马迹,猜出「覆舟小组」的存在和发动的时间,而此前龙鹰压根儿没想及。在思虑缜密上,龙鹰逊台勒虚云至少一筹、半筹。

然而,以战略言之,天下无人能出龙鹰之右,魔种令龙鹰成为最能知敌的人,即使在此刻强敌环伺下,仍敢以身犯险,占敌人便宜于对方最强势之处。

田上渊眼神微变,显示他在用心咀嚼龙鹰的话,当然不开腔回答,若这么做,何用蒙头蒙面,皆因日后一句「你怎晓得那个蒙面者是我」,立可推个一乾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