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十章 疑无路处

宇文朔像变为另一个人般,字字掷地有声的道:「此为一石数鸟之计,关键处在鹰爷清楚敌人大后方支持基地的位置、情况,完全绝对地知敌。」

众人一点便明。

事实上宇文朔提出的,为兵家向用和必使的手段,就是对劳师远征的敌人,进行截断补给线的战术,千方百计打击对方的后续支持。然而,于惯了以战养战的狼军而言,这一套以前派不上用场,因只要破入长城,可势似破竹的攻城略地,掳人劫粮,不虞补给之忧。兼之狼军来去如风,只有他们来打击你的份儿,连对方的行军路线亦难掌握,遑论切断对方。

但今趟边防军在郭元振和张仁愿指挥下,准备充足,实力强横的紧守前线,采坚壁清野的策略,将长城外的住民撤返长城内,烧掉屯田,令狼军在物资匮乏的黄土高原和沙漠,难以就地取得补给。

狼军的整个行军路线,亦是针对他们在这方面的困难设计,进占富饶的河套平原,倚狼山立寨,作为大后方支持前线的基地,补给可源源不绝的沿大河送来南方。当突厥雄师将边防军压得难离堡、塞半步,高原和河套遂成狼军的天地,那时只有他们攻打大唐军的份儿,后者全无反击之力。

岂知统万竟先一步落入龙鹰和众兄弟手内,如在敌人的心窝处插了把刀子,顿令狼军本无瑕疵的战略,出现了不应有的漏洞,也因而导致狼军先锋部队的惨败。

统万在大战里情况特殊,看似孤立无援,却是完全不受约束,来去自如,除非默啜像莫贺达干般来围城,那既不可行,更不切实际。

话又说回来,守统万的如非龙鹰和他的鹰旅,早被人强马壮、高手如云的敌方先锋部队击破,无人能活命。

又如龙鹰非是有穿越地底河的能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众人之所以没想过离统万奔袭对方的大后方,一来路途遥远,更是当局者迷,对千辛万苦得回来的统万,难舍难离,且尚未与默啜的主力军正面交锋,就这么离开,将失掉迫使默啜知难而退的大好形势。

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初没想过龙鹰的身份这么快曝光,默啜既晓得龙鹰在此,顿然使大战改换成另外一种形势,令龙鹰一众兄弟难发挥作用。由此可见,莫贺达干率高手来探访小长城的摸底行动,影响至巨。

忽然间,从我暗敌明,化为现在敌暗我明的局面,他们一方可做的事,对方清清楚楚;敌人的行动,他们则无从揣测,会否来攻打统万?用哪种手法?一概不知。

默啜有无数的选择,他们却只得一个,如出城攻敌,就正中默啜下怀。

因而符太方生出虽明知如此,仍没法改变的嗟叹。敌知我,我却不知敌之故也。

宇文朔续道:「若非鹰爷在,我们实难起波澜,区区数百人,长途跋涉的到后套去破坏敌后,既不划算,更是冒死。只要鸟妖来个飞鹰传书,肯定留守该处的敌军,张开罗网待我们掉进去。何况对方倚狼山立坚寨,监察后套两岸,平野地难隐行藏,利守不利攻,敌寨是稳若泰山。但是!敌我两方均清楚,当攻寨的是鹰爷,将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鼓掌为他打气。

宇文朔欣然道:「在下不单为战场新丁,且在登上竹青号前,一直是局外人,对鹰爷的看法,道听涂说外,加上本身的经历,形成了刚说出来的印象,也该是默啜对鹰爷的看法,虽不中亦类近。且肯定默啜没法忘记剖开天石时,读得内附『龙鹰笑赠』四字小铁牌时的动魄惊心。正如太少所言,这是个环绕『鹰爷』的战争游戏,也是张边边锋利、伤人伤己的两面刃。」

接着向龙鹰道:「鹰爷早前仰首观天,用神察看,是否早猜到我们将离开小长城,须放出信鸽,知会大帅,为此找寻敌鹰,看鸽儿的飞行路线是否安全?」

郭元振送来的物资里,有活的东西,就是三头信鸽,供远距通讯之用。放出牠们,自会寻路返鸡鹿塞。

龙鹰佩服道:「宇文兄观察力之敏锐,教人惊异。当时我确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但又说不出来,只知与鸟妖的猎鹰有关系。如宇文兄说的,猎鹰既是对方最厉害的知敌利器,同样亦是我们诱敌的好帮手。」

君怀朴道:「想利用鸟妖的猎鹰,我们必须清晰无误地以行动说明我们的去向和目标,不可有丝毫含糊,让对方晓得我们非只是干扰他们的补给线,而是直捣对方的『狼寨』。」

荒原舞指着毛乌素道:「非常简单,大伙儿直奔沙漠便成,那是最直接、最快的路程。」

看着茫茫沙漠,每粒沙子都在反映烈阳的热力和厉芒,人人倒抽一口凉气。

不论你如何熟悉沙漠,跑过多少遍,沙漠绝不会和你熟络起来,和颜悦色。而是每一次踏足,仍是陷身穷凶极恶的险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