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身非常定(第2/3页)

定寻不住点头。

瑶光又说,“所以你看,开国大帝虽有北伐之意,可始终不能,引为毕生憾事。自穆宗后,我大周国力强盛起来,德宗才北伐成功。你说,穆宗皇帝是不是很伟大?”

定寻稍微犹豫,又点了点头,“穆宗皇帝确实有远见。”

瑶光摇头道,“有远见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作为一个皇帝,或者说,要做一个好皇帝,‘有远见’只是必须的。没有远见,只怕早被大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她再次强调,“穆宗皇帝,是有仁心。他当得起‘大圣皇帝’之称。”

定寻愣怔了半晌,才缓缓笑了,对瑶光拱手道:“受教,受教。”

瑶光得意一笑,还个礼。

定寻略一沉吟,又问,“依你看,究竟为何会兴起女子缠足之风呢?我虽没见过缠足女子,但曾在医书中见过描述,想像之下,当真可怖可怕,为什么会有人趋之若鹜呢?”他话音未落,脸又一红。

瑶光猜测定寻道友大约是想到前朝还有位酷爱寻花问柳的诗人还写了本《品花录》,说的是如何欣赏女子小脚之美,还说到青楼中用女子小脚当酒杯的……呕。

不过,既然定寻道友你都问出这种问题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瑶光问他,“你听说过‘捶驴’么?”

“愿闻其详。”

“不少公驴子生性倔强,你拉它向东,它非要往西,你让它驮玉米棉花,它尥蹶子把货物都摔下来,你要它拉磨,它总停下来,而你又不能一直看着它时不时用鞭子抽它,那这时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捶了它。”瑶光怪笑一下,“乡间谓之‘捶犟驴’。将公驴子捆了前后腿,再用削尖的木棒套上绳套,将驴子脖子、前腿、后腿各自固定在地上,捶驴之人拿一只木锤,将驴子的子孙袋一锤一锤敲烂,捶一下,喊‘叫你还犟不犟’。捶过之后,驴子便会温顺了,指东绝不往西,被鞭打也不会尥蹶子。”

定寻听得脸色更白了点,瑶光苍凉一笑,“道友,你还不明白为何有人叫女子缠足么?就是捶驴呀。这种折磨都忍受过去了,还能活下来,那么以后再遇到什么折磨,都不会也不敢反抗了,只会一概忍受。就和骟马、捶驴一样。从此,女人就被‘驯服’了,被捶扁了,被阉割了,虽然仍具人形,但却是次一等的生物了,可做牲口,任劳任怨。唯一不同的是,她们被阉割的,乃是追求独立的能力与精神,她们保留着生育的能力,从此被看重的,也只有生育的能力。”

定寻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长长吁了口气,“你这些想法,是你在中炭毒侥幸生还后想到的,还是……”他看向瑶光,微微含笑,“从你的世界带来的?”

定寻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柔和,可他最后这句话,听在瑶光耳中却像霹雳一般。

果然!

果然他方才那个眼神我没有看错。他早就对我起了疑心。

我该怎么办?

是要耍赖,还是要……承认?

瑶光看着定寻,一再犹豫,最后苦笑,我这样的犹豫,其实已经给了他答案,我还隐藏什么?

她正视着定寻,微笑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定寻对她的坦然似乎并不意外,“说实话么?第一次听你说话时就有猜测。但要说坚信、确认,是上次在碧水江汀,你请我去看修改好的壁画时。细想起来,各种破绽太多了。”

瑶光不知作何感想,轻吁口气苦笑:“愿闻其详。还有,既然你早就看出我……你不会对厌恶我害怕我么?”

定寻十分坚定地摇头,“我为何要怕?”

竹林外又传来一阵清风,竹叶婆娑。

“梦中仙人授笔之说,画院的人无一肯信。我自然也一样。你在和黄首座等人讲论时说,这些想法是受韩国公子所留海外奇书中所见启发,自己试着探索的,大多人可能觉得你家学渊源,韩尚书又是书法家,你的外祖家也曾出过许多雅善丹青之人,你天赋如此,又向来有奇思,故此多多少少还是信的。可我——”定寻又对瑶光笑了,“我却知道,你连字都写得与小童无异。”

瑶□□恼道:“你上次还说我写得工整呢!”

定寻不理她这茬,继续说他是怎么瞧出破绽的,“况且,我为了建穹顶,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韩国公子各种遗物遗录,他最喜欢的是航海与探险,对于书画,几乎从无涉猎,又怎么会收集关于书画的海外奇书?还有,你所写的三剑客与兰西英雄传,其中风俗人情与大周、与当世所知各国都大异,却前后紧密,无一疏漏,可你曾说,自己写的原稿文白夹杂,有许多语意不通顺之处需要老郡主修改,这才能交给女先儿再编成书,由此可见,兰西国是真有的,拿破仑怕是也真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