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众生无一停驻(第2/9页)

“西蒙也是‘新国度’的信徒吗?”

“西蒙恐怕可以算是‘新国度’的狂热分子。”

“你见过这家伙?”

“去年圣诞节,她带他一起回大房子。我猜她是想看好戏,看爱德华火山爆发。想也知道,爱德华一定无法接受西蒙。事实上,他的敌意表现得非常明显。”(此时,杰森脸上的表情有点痛苦,大概想到爱德华·罗顿很久以前也曾对他发过一次很大的脾气)“没想到黛安和西蒙居然搬出‘新国度’那一套,把另一边脸颊也伸过去。他们满满的笑容简直要把他气死了,我是说正经的,再来一个温柔、仁慈的微笑,爱德华就要进心脏病专科病房去了。”

我心里想,西蒙在黛安面前可长脸了:“他们在一起对黛安好吗?”

“他正是她想要的那种人,偏偏也是她最不需要的那种人。”

那天下午,他们到了。他们开上车道时,汽车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辆十五年的老旅行车冒起黑烟来,大概比园艺工人开的那台拖拉机冒得还凶。开车的是黛安,她停好车,从离我远的那边爬出来,人被车顶的行李架遮住了。西蒙从我这边出来,从头到脚被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有点害羞地笑了笑。

他是个长得蛮好看的家伙,身高一米八几,可能快一米九了。他瘦瘦的,但看起来绝对不羸弱。他长相很大众,脸有点长,还好那头看起来很难梳理的金发使他生色不少。笑起来时,他的门牙中间会露出一条缝。他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简单、朴素的衬衫,左上臂缠着一条大围巾,看起来像是绑着止血带。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新国度”的标志。

黛安绕着车子走到他旁边。我和杰森站在门廊上,他们站在下面抬起头对着我们笑。她的穿着打扮也是一副十足的“新国度”风味。她穿着一条玉米花蓝的落地长裙、一件蓝色的罩袍,还有一顶看起来有点滑稽的黑色宽边帽,很像阿米什男人戴的。但那衣服穿在她身上很配,或者说,是衣服衬托出了她那可爱的模样,显出一种非常健康的气息,甚至一股乡下人的纵欲、放荡气息。她的脸就像树上未采摘的莓果,生机盎然。她把手抬到眼睛上遮太阳,笑得很开心。我多么愿意相信她是特意对着我笑的。天哪,就是那种微笑,多么奇妙,看起来既纯真又淘气。

我开始感到失落。

杰森的手机发出了颤抖的铃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号码。

“这个电话不接不行。”他说得很小声。

“小杰,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就在厨房,马上回来。”

他跑掉的时候,西蒙正好把他的大帆布袋甩到门廊的木地板上。他对我说:“你就是泰勒·杜普雷吧!”

他伸出手,我同他握了手。他的手劲很大,操着亲切的南部口音,韵母像是磨得很光滑的漂木,韵尾高雅、悠扬,像是打桥牌时的叫牌声。我的名字被他一叫,听起来像是地道的路易斯安那州卡津族人。只不过,我们家族的人一直都住在东北部,从来没有跨越缅因州的密利诺克镇到东南部去过。黛安跟在他后面跳了上来,大叫了一声:“泰勒!”然后热情洋溢地紧紧抱住我。我的脸被她的头发猛地盖住了,那一瞬间,我只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和盐的气味。

然后我们退开了半步,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我感觉自在多了。“泰勒,泰勒。”她很兴奋地喊着我的名字,仿佛我有哪里变得很不寻常,“过了这么多年,你看起来气色好极了。”

我傻傻地说:“八年,八年了。”

“哇!真的那么久了吗?”

我帮他们把行李拖进去,将他们从门廊带进客厅,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去把杰森抓了回来。他还在厨房里抓着手机讲个不停。一看到我进了厨房,他连忙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很紧张。他说:“不行,不行……连国务院也不行吗?”

我停下了,没有再走过去。国务院,我的老天。

“再过几个钟头我就可以回去了,如果……噢,我知道了,没问题。不,不,没有关系,不过,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知道了吗?谢了。”

他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眼睛注意着我。

“你在跟爱德华讲话吗?”我问他。

“其实是他的助理。”

“没事吧?”

“小泰,拜托,你要害我泄露所有的机密,惹上麻烦吗?”他勉强挤出笑容,但装得不太像,“但愿你刚刚没有听到什么。”

“我只听到你说要回华盛顿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跟黛安和西蒙他们在一起。”

“嗯……没办法,也只好这样了。中国人在找麻烦了。”

“什么意思,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