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薪火相传(第2/3页)

姜守一温声道:“这一次还是将安风你牵扯其中。”

王安风答道:“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

姜守一笑了笑,轻声道:

“想来若民开智,往后这样的事情应该会少些了。”

然后又说:“太学后有三五里的梅林,这些年来,一年年都开得更好,你往年还可以来这里看看,或许比起这一次开得更好些。”

“家里还有些茶具和书之类,还有些笔记,若有闲暇,可以来取走。”

都是些温暖细碎的小事情,王安风都一一应下。

马车缓缓驶过了太学的大门,在太学对面的老树之下,一位身穿夫子服的老人面色悲怆,看着那些群情激愤的年轻学子,泪流满面。

他所悲者不在于师侄的死。

大丈夫能死得其所,殉道而死,不逊泰山,是多少人求不得的事情。

他虽然悲伤,却只觉得应当狂歌相送,才能不负师侄的所作所为。

他所痛苦的是眼前这些为人所利用的年轻人。

他所悲者,是为百姓挺身而出者却是百姓伤他最甚,他所悲者是这样的人离去,却没有多少人会感觉到难受,没有人再懂得姜守一的志向和意气,最终将会像是落入水面的涟漪被抚平,十年,百年后便再无一人记得那个书生,每每想及此事便痛地彻夜难眠。

他甚至于在心中不住叩问自己,如此太学,便如长夜,一人化身为烛,也不过照亮片刻。

之后或许仍旧长夜,是否值得?

姜守一隔着马车的一侧,朝着那位老人的方向恭敬行礼。

当年正是老人不遗余力,让他能够回到太学。

也是老人支持他的妄为。

马车缓缓驶过。

这一次,终究要离开天京城了。

……

天京城的大门之外十里处,有一片十里长堤,植满了柳树。

往年每年春日,等到柳树抽芽,十里柳亭就会是一片喜人的绿意,现在还不到时候,虽然已经过了隆冬,但是距离春日还有一段时间,所以这折柳送别之处,实在是没有多少人,空溜溜的柳树枝条在风里晃动,也有些凄凉。

一名穿着布衣的书生早早走到了柳堤的一侧,坐在柳堤旁边的石头上。

他身上的衣服浆洗地发白,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眼角眉梢有着一股年轻人所独有的朝气和锐气,却也沉静,书生旁边放着两本书,取了个干硬的馍,就着热水吃馍,认真看书,一丝不苟。

他并不是第一个来的,这往日年关前后时节都没有多少人逗留的地方,现在却多了许多的人,路旁还有稀稀疏疏来往天京城的行人,好奇看过去,发现这里的都是些书生。

平素这时候能有那么几个人已经是罕见的情况,今日竟有了近百人,而且都是书生,难免就惹得人心里头有些好奇不解。

有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先生听到车夫说这件事情,还令那车夫先停下马车,专门出了车厢看过去,果然看到,十里柳亭处,数十名书生。

虽然都年纪轻轻,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却都自有气度,老人虽然是个商人,可是一直羡慕儒生风雅,而立之年成家之后,每有闲暇便去看书,读书读到现在,也稍微品砸出了书中三味,此刻远远看去,不由得呢喃开口:

“芝兰玉树居然也能成如此长堤?”

车夫没能听懂,好奇道:

“树?”

“柳树现在还没能长出芽儿啊,老爷。”

老人失笑一声,指着那些书生,解释道:“芝兰玉树,便是读书人读出数里的道理和味道了,是难得的璞玉和才子,可知道?”

那车夫还是不大明白,可见的老人如此起劲儿,还是附和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的看过去,好似是那长堤柳树冬天长了叶子一样,好看的紧,像是回春了。”

老人微怔,旋即指着那车夫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却也说出了句有些味道的话,看来这些年里逼着你看书,总算是没有白看,休要摆出个臭脸来,不让你看书了,今日回去,赏你几个酒钱。”

车夫不解,还是美滋滋道谢。

老人转过头来,心里有过去认识认识这些年轻读书人的打算,可是看了看那边的气氛,却还是没有主动去,只是在上马车的时候想着天京城里何时出了如此多出彩的读书人?怎的从未曾听说过?

却不知是哪个大世家出来的。

老人怀着疑惑入了天京城,另外一辆马车旋即出城。

老人看到那驾车的青年亦是气度俨然,几乎有三分渊渟岳峙的气象,不由得心中更是惊异非常,连连暗道怪哉。

……

长堤处的布衣书生已经将那本书看过了一次。

一名身上衣服稍微比他好些的年轻人坐在他旁边,布衣书生眉眼平淡,朝着一侧让了让,或许是知道这个人来了,自己就休想要再看进书去,在书里夹了一枚柳叶书签,小心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