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窗外(第2/4页)

姜鹤转身把自己的拉杆箱从玄关里拖上来,刚拖到木地板上,就听见身后的白女士说,外面的雪地滚过,今天才擦的地板。

她松开拉杆箱,往玄关墙边一扔,转身走进客厅里。

客厅里确实很冷。

“姜鹤,”白女士跟在她身后,大概是没话找话,“期考怎么样?”

姜鹤头也不回:“……还可以。”

“能拿第一吗?”

“不拿第一会死吗?还是家里很流行那种不是第一就等同于最后的说法?”

两人前后脚地走入客厅,姜鹤站在楼梯边,白女士则不急不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姜鹤,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你不要说话夹枪带棒的,就不能好好说吗?”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此时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楼梯上,因为这话硬生生地停下了上楼的步伐……她转头看着坐在客厅上的中年女人,保养得益,她看上去也就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哪怕是穿着睡衣也优雅精致的样子。

哪怕同年龄的明星来了,气质也不一定比得过,她像白领,像电影明星,像大学里的教授……

就是不太像个合格的母亲。

她停顿了下:“你想说什么?”

“让你和顾西决订婚是我提议的,”白女士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反对,我一直以为你是可以接受他的,现在看来,你至少愿意让他进你的家门,陪你吃顿饭。”

“你是来跟我说你的决策英明的吗?”姜鹤想了想,“那大可不必。”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试图给过你你想要的东西,想过讨好你,想过让这个家变得和平。是你不要,明明就是你想要的,但是只要我主动递出来给你,你就会拒绝。”白女士站起来,走近了姜鹤,她看着那双和自己几乎如出一辙,却泛着陌生疏远目光的深褐色眼睛。

“你知道你多难讨好吗?”她问。

姜鹤陷入沉默,她心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任何人讨好她。光这件事来分析,可能她也有错。

“因为上次在警察局的事,你爸爸对我也很生气,他认为我们应该谈一谈,消除误会。”白女士终于说了出来她的目的,“我们不要把这个家搞到鸡飞狗跳。”

“姜枭也是期末考试回家,”姜鹤突然开口,“你问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他今晚吃了什么。”

白女士闻言,微微停顿了下,看着有些疑惑地皱眉:“你们不是一起吃的吗,问他就等于问你了,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种下意识认为,你认为的,所谓没有区别。

姜鹤默默地想。

“更何况他才小学,而你是要高考的人。”白女士补充。

“‘他才小学‘,我小学时候,因为停电没写作业得到的是什么?”姜鹤后退了一步,“你把我关进房间里,不许我吃晚饭,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去读书的时候……你想过当时我也只是小学吗?”

有些话题就不能提。

一旦提起,气氛就立刻变得奇怪而紧绷。

“姜鹤,我承认那个时候对你的关心不够,也有些做的过分,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如果你为这种事一直记恨着……”

“那个时候,我病了!”她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白女士的“但是”。

“我跟你说了,我听不了课,我看不下书,同学讲话我根本听不懂,哪怕我很认真的在听他们说话,我睡不着觉!我头发掉的像得了癌症!我说,我病了!”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只有八岁,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感觉性失语症‘,也不知道这种病为什么来怎么样才能好,但我想自救,我向你求救,可是那时候唯一能够救我的人……”

她缓缓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才带着近乎于麻木空洞的情绪继续说:“你对我说,‘姜鹤,你要懂事,不要矫情’。”

她说完,转身踏上了楼梯,木头楼梯在她脚下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是她一脚踩碎了什么。

“白女士,之前有个人告诉我,有的人可能终其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做合格的父母,而事实上他们可能永远也学不会。”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点沙哑,好像不是失望,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过的话也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失望”。

她猜是这样的。

否则科学都不能解释现在她瞬间冷静下来的气魄究竟从何而来。

“道歉就免了吧,”她嗓音有些低沉,垂眼看着站在楼梯边的白女士,“既然你根本都不知道你需要为什么道歉。”

她逐级踏上楼梯,在转弯的地方消失踪影。头也不回,可能是在跟某种纠结的情绪或者某样事物做出彻底的决裂。

是平和的决裂,没有争吵的,从此再见时可以点头微笑的。

厌倦了无休止无意义的争吵,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