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页)

贺林轩为他倒了一杯茶,慨然叹道:“知己之交,贵在坦诚。我却多番遮掩,远丰兄不怪罪我,实在是小弟之幸。我敬你一杯!”

“你怎知我不曾怪罪你?”

这么说着,何谚却痛快地喝下这一杯茶。

两人相视一笑,此前种种随风而散。

何谚叹道:“世道不易,人心不古,你心有苦衷并非有意欺瞒,我又如何能责怪?”

“只是,为兄还是想不通。如今局势动荡,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你为何会选在这个时机露面?”

顿了顿,他笑说:“不瞒林轩,我和三廉兄私下里没少琢磨这件事。”

“他说陈党大势已去,你或许与之有什么首尾,想换一个明哲保身。可我与你相交这些时日,你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纵然不能坦诚,也胸怀磊落,与那等奸佞绝无干系。所以,还请林轩为我解惑。”

贺林轩既然来赴约,自然不会再编故事糊弄他。

他道:“我和老兄说句实在话,我贺林轩不过一介微末的乡野粗人。”

“大梁,朝局,抑或是这天下,原本都与我无关。

只是上天垂怜,让我在这世间有了羁绊。我厌他所恶,恨他所恨,谁伤他分毫,我必定百倍奉还!”

贺林轩稍稍顿住,收起外溢的情绪,正色道:“远丰兄,你大可让二殿下放心,我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让陈贼覆灭,让昏君不得善终!为此,我竭尽全力帮他,既是义不容辞,也是各取所需。”

闻言,何谚心中不无动容。

但回想陈氏一族近些年在南陵犯的罪过,却想不到李文斌这一桩应在哪个官司上。

他便直言道:“陈党作乱已久,这些年所犯罪行,所伤无辜枚不胜举。没想到你们也是受害者。不知可否告知内情,待我说与王爷,日后定为贵夫郎平反昭雪。”

贺林轩摇了摇头,说:“昭雪是我等所愿。不过,勉之和阿兄尚有自己的考量,眼下时机未到,这件事暂且不提吧。”

何谚见他们有所顾虑,并没有勉强,转而问道:“方才听林轩说自己是乡野粗人,这话我可不信。”

“不是我夸口。王爷所做之事凶险万分,自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又岂是一般粗人能看透的?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这可就要问问远丰兄你自己了。”

贺林轩笑起来,面露揶揄。

何谚诧异,惊道:“问我?”

他将和贺林轩结交以来的所有事情仔细回想一番。

片刻后,微微睁大眼睛,他愕然道:“莫非,你们认得我师父?”

贺林轩笑着点头,“原本应该回渝阳养老的前翰林掌院学士,天下文儒之首,不顾年迈奔波北地。此等奇事,岂能不深思?”

何谚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借着师父的名义向贺林轩讨诗书,不由扶额。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

“哪怕你们认出师父,心有疑惑,所知之事应该也有限。那后来的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贺林轩眨了眨眼睛,“我说我猜的,你信么?”

何谚岂会相信他的鬼话,瞪眼道:“不想说便罢,别瞎糊弄我!”

贺林轩摇头,笑道:“远丰兄信或不信,我不勉强。不过,如果我猜,二殿下此行,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大获全胜,你信么。”

何谚眼神一闪,直视贺林轩道:“此事,我自然相信。可是林轩你,却又是怎么猜到的?”

贺林轩笑笑,看着江水轻声说:“这场战打的本来就不是谁的拳头更硬,兵卒更多,而是人心。”

“有道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又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朝堂之上,一定也有不少像秦老先生一样明事理的大人,愿意自告奋勇替二殿下伸张正统。

陈党再有心挣扎,第一个送他们下天牢的肯定就是昔日对他们唯命是从的同僚。

至于皇帝……”

贺林轩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遗诏在手,贺林轩料定二皇子不会蠢到动手弑兄,落下一个不悌不仁不义的名声。

所以,等待那昏君的路,只有一条——

罪己,禅让!

同一时间,捧着先皇遗诏的秦老跪在金銮殿上,“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他身后跪了满地的朝臣,从早朝到将近日落,没有一人离开。

龙椅上的皇帝仓惶看去,没有了陈敏祯,没有了他熟悉的几张面孔,这些臣子——他的臣子,看上去竟如此陌生。

就像露出爪牙的猛虎,让他心惊胆战。

太监总管五更跪在他脚边,哭泣道:“陛下……奴还想伺候您一辈子,您千万不要……活着!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啊……”

皇帝低头看着他涕泪横流的脸,一时心悸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