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明成第二天醒来后,见朱丽不在身边,时间已近中午,虽然肚子有点饿,可还是赖在床上不敢起来。怎么办,说还是不说?他还有何颜面面对朱丽?这一回,朱丽又会做何反应?

他想起刚交朱丽这个女朋友的时候,妈妈给他的警告,妈妈说,朱丽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吃不得苦,做妻子麻烦,得一辈子供着她。当时他坚持要朱丽,妈妈也没话说。但在这个他欠了一屁股债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不知不觉就冒出好几年前妈妈说的这些话。妈妈一向料事如神,如果真如妈妈所说,朱丽难道会离开他?

但能不说吗?朱丽现在记账,以后每个月要还钱给周经理,她能不知道?他的努力工作还无法换得太快的回报,一个月工资里被扣一万,以他目前的收入,他将没法交钱给家里,朱丽迟早得知道。可是,他能不还钱吗?那可是白纸黑字的借条。

想着想着,明成的头皮滋滋地疼。怎么办才好?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一直瞒到底,抵死不承认,以后拆东墙补西墙?可是,他瞒得住吗?

想到朱丽肯定会有的反应,明成心情非常低落,非常怕起床面对朱丽,他赖在床上更不想起来。想到即便是他没事的时候,周围已经有那么多人对美丽的朱丽虎视眈眈,朱丽不屑才没出事,如今,朱丽看不起他,朱丽还会坚持吗?明成非常担心。

只是,他已经记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与朱丽说胡话将这事说起。如果已经跟朱丽说了,那倒真是好事了,起码,朱丽现在外面,有声音传入,说明她没离开。

一会儿,有电话声音响起,但才响一下,就被外面的朱丽接了,然后是低不可闻的说话声音。明成很是担心这个电话的内容,很想抓起床头的电话听听电话里在说什么,是不是与投资被骗相关的事。但他没有行动,他浑身无力,懒得动弹,整个人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前几天刚充填起来的气全给泄了。

但很快听见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音接近卧室,他忙转身闭眼继续睡去。只听门轻轻打开,朱丽在身后轻呼:“明成,你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该起来了。你大哥打电话来问你要不要去你爸新家吃中饭。”

明成没有吱声,不敢吱声,他怕面对朱丽。但只听得耳边“嘀”的一声,空调被朱丽关了。而且朱丽还进来,将窗帘拉开,漏进一室阳光,晃得明成眼睛难受。朱丽还将窗户打开了,室内立刻热了起来,没法再躺下去。

明成只能嘀嘀咕咕起床,但没看朱丽,揉着眼睛当作还迷糊着,走进主卫,一进去,就被一股臭气熏出来。“怎么这么臭?楼上漏水?”

“你自己昨晚嘴巴没关住,漏了,你全忘了?你用客卫吧。昨天把你这个臭人收拾干净又扔掉一块毛巾。”

又?明成一转念就想到前面什么时候扔过毛巾,那是他放出来那天,洗澡的毛巾和衣服全给扔了。岳母大人说晦气。明成非常敏感地想,原来朱丽一直记着这事儿。明成脸上强笑,心里不悦,而且,更加垂头丧气。

朱丽看着有异,但也说不出哪儿岀问题,见明成进去客卫后将门关得紧紧,她还是站外面忍不住问:“明成,怎么了?昨天周经理叫你去究竟岀了什么大事?你从来没喝那么醉过。”

待在卫生间里,不用面对朱丽说话,明成觉得安全。他迟疑片刻,勉强打起精神问:“我昨晚回来是不是胡话连篇?呵呵,你昨天被我臭死了吧。”

朱丽在外面道:“你要是胡话连篇倒好了,我起码还能听到几句酒后真言。可只见你嘴里吐垃圾,不见你嘴里吐真言。”

明成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更希望昨晚吐了真言,现在面对已经发飙完了却没离开的朱丽。但他想到自己现在关在客卫里,没有面对着朱丽,这不也正是吐真言的好时间?这事儿瞒不住朱丽,以后还得指望朱丽帮他一起还周经理的钱呢。他在里面闷了好一会儿,闷得外面的朱丽快不耐烦的时候,才干咳一声,道:“朱丽,昨天……沈厂长卷了我们的投资款跑了。”仅此,再多,明成已经无力说。

然后,明成竖着耳朵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声响。他很想推门出去看,可是不敢。他怕看到最愤怒时候的朱丽,这个时候,能避开一时是一时。

但明成没等多久,就听外面朱丽用压抑着愤怒的声音道:“二十六万,一辆汽车加十三万借款,我早跟你说不行,你偏偏不信。”明成不答,外面朱丽顿了一顿,见明成没声音,又道:“你不是急于拿这投资证明什么吗?好,这答案来得真快。苏明成你怎么说。”

明成听了这话,脑子里嗡嗡一片,更是无地自容。原来朱丽早就知道他急于投资的目的,她一直冷眼在边上等着看结果呢,而他就是不争气,这么快就给朱丽一个“完美彻底”的结果。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无能。明成简直灰心到了极点,仿佛朱丽就站在他面前,将他这个人看了个透,满脸都是蔑视。是,他运气背,朱丽有理由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