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皆是有情人

过二日, 宣铧帝在皇庄栖鹿苑设宴款待各国使臣。正逢祝渚与临薇喜事将成, 今年的宴会比往年更庄重隆盛。车水如马龙,各国使臣驱车驶入依山傍水的栖鹿苑中,皇宫侍卫们分列两侧, 严阵以待, 以防歹贼扰乱国宴。

栖鹿苑中, 临薇拉着若若行在桃林间, 既欢喜又惆怅道:“若若……我将去南国, 此去一别, 不知何起才能再与你相见……”

若若闻言一笑,道:“聚散终有时,你不必怕, 总有一日, 我们能再相见的。”

“……”

临薇一恍,却愈发难过,垂下的眼眸几分惆怅:“今年还不曾与你看过冬雪,喝过桃花阁的酒酿……”

见她语气委顿,泫然欲泣,若若连忙摆了摆手,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祝渚啊?”

提起祝渚, 临薇才恢复几分神采,笑道:“他去城中巡看去了,说今日乃我与他定亲之礼,觉不容许城中出半分差错。”

“……”

听得这一句, 提裙的手一顿,罗裙摆潋滟散开,若若忽然恍惚几许,心中出神——

是啊,今日乃晋安盛事之日,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日子,各臣们都处处小心,生怕城中出了什么乱子。

说来今日还未曾见过谢淮,想他也在为晋安的安宁出力吧?只昨夜与他见过一面,却隐约记得他垂眸望来的神色,有几分深沉。

……为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若若心中冒出这一问来。

正出神时,不远处却忽然传来朝臣的低议声:“已是宴会将始时,怎么还不曾见到阮大人?”

又有人道:“阮大人奉圣上之命,留在宫中处理朝事,待办妥后才会来栖鹿苑。”

“原来如此……”

临徽又正好路过此处,那二位朝臣连忙与他行礼:“五殿下。”

他却神色微怪,反问一句:“你们说阮大人还不曾来……那谢淮呢?”

朝臣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一会儿才道:“……哦,谢大人,谢大人今日亦奉了圣上之命,领着宫卫在城中巡逻。”

换言之,谢淮也不曾来。

桃林间,若若立在瑟瑟的树下,不知想到什么,心中如同堪破天机,恍然大悟,眸中黑白一片,空空荡荡。

“若若?若若……你在想什么?”

临薇见她恍惚,问道。

“我想起……”

若若眉间失色,怔然笑了笑:“我想起落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城中,回去寻一寻。”

说罢,转身飞快离开,罗裙在风中飘飘,不出片刻便消失在花雾林间。

临薇眉间微蹙,望着她的背影,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不由得喃喃道:“若若……”

因奉了宣铧帝之明,清晨雾蒙蒙时,阮青令便与朝臣们分道而行,独自入了宫中准备事宜。

待处置好繁事之后,日光已濯濯地照耀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放眼望去,和煦而明媚。

阮青令默默瞧了一会儿,才缓缓吩咐宫人道:“……出宫,去栖鹿苑吧。”

“是。”

一路乘了淡青色的长檐马车,便沿着晋安城的主道行去,谁知主道拥了太多的宫卫,难以前行,阮青令思量一瞬,低声吩咐车夫:“寻条近路。”

车夫应下,驱车往僻静的小道走去。

本是夏日,晋安的天说变就变,马车驶入幽暗的小道后,天色也昏沉下来。黑沉的乌云从天际涌来,遮去了日光。

滴——

一雨珠从穹中落下,紧接着,是万千的雨珠,淅淅沥沥地溅在晋安的一屋一瓦上。

“……”

雨幕之下,世间仿佛安静许多。

阮青令眉间轻凝,却探出长指,轻轻拂开车帘。

一把凛冽的寒刀便兀地横在他窗前,刀身银白,映出他清远的面容。

阮青令清眉微挑,神色却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不出意料的,谢淮冷冽带笑的语气从车外传来:“兄长,谢淮如约送你去死了。”

“……”

阮青令叹了一声,自马车中走出,果见幽暗的街道中,全是谢淮的暗卫,四周杀意弥漫,宛若地狱之中。

而雨幕中,谢淮正执刀而立,冷冷对着他。

阮青令拢起衣袖,却阖了阖眸道:“今日使国齐聚,你在晋安城中杀我,着实是剑走偏锋。”

谢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几分肆意几分狠厉:“使国齐聚,晋安生乱,朝中重臣死在歹贼刀下,不正在情理之中?”

阮青令沉默下来,心知谢淮所说不假,便是换做他,要杀谢淮,也会选在今日动手。只要布置周全,届时他死后,再将罪名推到他国使臣身上,便能摘得一干二净。

相信以谢淮的手腕,谁也无法指证是谢淮杀了阮青令,就连她……也是不能。

如此最好。

她该过着安好的一世,轻易不能知晓这些仇恨与冷血才对。不然只怕以她的心性,无法再安然过好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