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世都来晚

苍蒙的雨连下三日。

得知了身世后, 阮青令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常常立在梅林前的廊下,一立便是半日。宣铧帝不知实情,仍旧为他与临薇赐了婚。

阮青令却仿佛不管不顾般, 什么也没说。只是打着伞, 在林下出神。

二夫人远远地望着他, 眉间满是苦涩。

春寒料峭, 湿气甚浓, 一来心事过多, 耳来忧思过重,二夫人不禁又病了一场。阮青瑜忧心忡忡地守在榻前,眉间紧蹙道:“娘, 你们都怎么了?哥哥终日沉默, 您也病了……”

二夫人恍惚地扶袖阮青瑜的手,终是潸然泪下道:“他是你哥哥,但不是我阮家人。”

一语落下,阮青瑜惊恍几许。

二夫人还是怜惜阮青令,虚弱地咳了几声,愧疚道:“……我不该对他说那些话,他说得对, 这世上最无辜的人,就是他啊。青瑜……我该怎么办?”

仿佛失了主心骨般,二夫人惊慌地拉住了阮青瑜,将陈年往事全都告诉了她。

“他不能娶三公主, 不能……”

阮青瑜默默听得,心中掀起波澜万千。勉强镇定几分后,才扶住二夫人的手,沉声道:“娘……您莫怕,此事我来周旋,您好好歇息,早些好起来,好吗?”

二夫人连连点头,在阮青瑜的安抚下才缓缓入睡。

阮青瑜丽眉深蹙,心中却纷乱不已。哥哥乃圣上的骨血,三公主亦是,如今不管其余,最重要的,应当是阻止这门亲事才对……

如何在宣铧帝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收回成命呢?或者……如何让宣铧帝得知此事,却又不掀起纷乱呢?

阮青瑜思量良久,忽然提步去了晋安城中的闻玉轩。

闻玉轩新进了一副温玉棋盘,前些日子,五皇子临徽曾约她,一同前去观赏,共下一局。

入了闻玉轩,便见临徽拥着锦衣,长指正拾起一枚玉润的棋子,轻轻摩挲。闻得声响,他回过首,轻笑道:“……青瑜,你来了。这温玉果然名不虚传,入手暖融,质地温润,不仅能作棋子,还有养身之效。或许,送给若……”

“五殿下。”

阮青瑜心中有事,愧疚地打断了他,行礼道:“青瑜有一事,有求于你。”

临徽闻言亦端正了神色,虚扶她起身道:“你我本知己,何需如此多礼?若有难事且直言,我定当倾力相助。”

阮青瑜凝眸几许,终究还是开了口。

“……”

临徽良久没缓过神来。

“……是吗,我知道了。”

瑾王府

因瑾王已去了南边,阔大的府中便只余下谢淮一人。阮连臣不让谢淮去安国侯府,若若就时常悄悄来看谢淮。

雾雨蒙蒙,帷帐遮去几分湿气。檐上雨珠溅落,泠泠作响,檐下棋子交错,二人在阁中对弈。

碧玉清响,若若却不禁叹了口气。

谢淮微顿,不用想也知道这口气是为谁而叹。

只因近日里,那阮青令终日消沉,如枯木般对外事不管不顾,而圣上已为他和临薇赐下婚事。一边是“兄长”,一边是好友,他的小表妹只怕要愁白了头。

谢淮收回心绪,淡淡瞥了瞥若若。

隐约瞧见她头顶似蕴了一小顶乌云,盘旋不去般。他不禁一笑,忽语气难辨道:“求我。”

若若抬眸:“……什么?”

谢淮斜视过来,语气如漫不经心般:“你求我,我便帮你解决阮青令一事。”

闻言,若若双眸浮过一道光,顿时迈到谢淮身前,惊喜道:“……真的?你当真有好办法阻止这一门婚事?”

谢淮眸中渐幽,意味深长道:“这便要看你的诚意有多深了。”

“……”

俗话说求人时都讲究一个投其所好,如今有求于谢淮,便该投谢淮之所好。若若眨眨眼,谢淮所好是何?

若若停顿一瞬,忽然如风般扑到谢淮怀中,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故作哀嚎道:“求你了表哥!你对我最好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谢淮被她嚎得耳朵有些疼:“……”

他眉间微敛,冷哼一声,一把揪住若若的后脖颈将她提了起来,凝望过来道:“你求我的法子,就只是抱一抱?”

“……”

若若眼波潋滟,停滞几分,忽然作出一副慷慨赴死之势,阖眸道:“我知道你想睡我!来吧,谁让我有求于你……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好了!”

说罢,却楚楚可怜地捂住衣襟,仿佛谢淮是什么恶徒一般。

谢淮神色立即沉了沉:“……”

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他眉间幽幽,却呵笑一声,俯身逼近,语气难辨道:“……好啊。”

若若不知谢淮俯身,猛地回头:“我与你说……”

软糯的唇畔在回首那一瞬轻轻擦到谢淮唇边,心中蓦然悸动,二人皆是一愣,相望凝顿。

“……笑的。”

若若一颤,忽地后退两步,如惊弓之鸟一般瞪着谢淮:“……你,你,你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