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次是在学校时,她陪着南阅去找老师续假,后面的程序是她看南阅实在是无精打采,独自替南阅去办的,所幸之前她也陪着南阅办理过这些手续,老师对她熟悉,也知道发生在南阅身上的事,再加上南阅等在外面,倒是爽快的将假条批给了她。

等她拿着假条出来时,便看到南阅精神恍惚的站在走廊上,努力的向栏杆外探出身去,只差一点点,若是夏慕没有及时的拉回她,南阅便会自老师办公室所在的七楼走廊上掉下去。被夏慕拉回来时,南阅眼底近乎寂灭的情绪,让夏慕触目惊心。

第二次看到南阅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则是在刚刚,她想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夏慕便忍不住心底发寒,将自己完全浸入水中放弃挣扎的少女,脸上的神情疲惫而绝望,却又满满的都是解脱,唇角甚至勾起了愉悦的弧度,似乎对死亡充满了期待。

若非浴室里一直没有动静,她心底不安,忍不住进去查看,南阅是不是就要这样,在她一墙之隔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夏慕便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因为过于用力的咬合变得坚硬,脸部原本柔和的线条也因此变得锋锐无比。

“做噩梦没有回过神来,”南阅闻言,扭过头,委屈巴巴的看向身后冷着脸的夏慕,用把软乎乎的声音撒娇似的开口:“还好夏夏你来的及时,把我给拉起来了。”

夏慕定定的和她对视半晌,最终在她清澈的目光中败退,无奈的叹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干毛巾放到了床头柜上,戳了戳她的脑袋,语带妥协:“睡觉吧,大小姐。”

南阅于是嘻嘻一笑,躺在床上左右滚了两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夏慕在她身边躺下,抬手关了床头灯,因为开了空调而显得如春日般暖烘烘的卧室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你在家休息得也够久了,明天我陪你回学校去销假吧,”黑暗中突然响起夏慕极具辨识度的清冷声音,虽说是半询问半商量的用词,然而她的语气态度却很坚定,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

长久的沉默后,南阅极小声的应了一声,夏慕于是满意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带着安抚的意味,随即,半夜爬起来折腾这么一番早已累极的夏慕,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听着身侧清浅悠长的呼吸声,南阅却是毫无睡意,自从父母离世后,她的睡眠就变得格外的差,整夜整夜的躺在床上在黑暗中静待天亮。

即便是偶尔难得的入眠,也被噩梦纠缠着不放,甚至于每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后,也总会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回不过神来。

意识可以清醒,噩梦可以脱离,可梦中那些绝望的,悔恨的,憎恶的,甚至是血腥的负面情绪,却如影随形,从梦境里纠缠到现实中,长久的盘亘在心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她的情绪,她的思维,甚至于她的一举一动。

南阅清楚的知道,自己正被那些情绪操控,变得越来越阴郁,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可她对此无能为力,无法控制梦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无法自救。

一个月前,母亲祝盈去给弟弟南川开家长会,结束后父亲南郁舟去接他们,回家途中发生车祸,一辆载满货物的失控大货车从侧面狠狠地撞上了南家的车,黑色的轿车当场报废,几乎成了堆破铜烂铁。

坐在后排的的祝盈当场身死,驾驶位上的南郁舟虽然当时活了下来,却也是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最后也没能抢救过来,在半个月前挣扎着说完遗言后停止了呼吸。

唯有同样坐在后排的南川,当时被祝盈死死的护在怀中,再加上他坐的并不是货车撞过来的那侧,因此虽然受了伤,但却十分幸运的活了下来,甚至连伤势都不是十分严重,如今已经出院,重新回去学校上学。

南阅当时在学校上课,接到消息的时候南郁舟他们已经在医院里抢救,没看到车祸现场,但只看三人的伤势,和后来报道出来的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也可以看得出来,车祸的惨烈程度。

自从在太平间看到祝盈血肉模糊的尸体后,南阅便开始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最初的梦境中,只是频繁的出现母亲因为剧烈撞击而血肉模糊的尸体,和重伤垂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着,最终呼吸停止心电图拉直的场景。

本以为是母亲惨死的模样给自己带来的刺激太大,和担心失去父亲的恐惧太深,才会频繁的做噩梦,却没有想到,自从父亲也因为伤重死去后,噩梦渐渐变了性质。

看起来比现在成熟很多的夏慕行驶在通往机场的高速路上,却在突然间方向失控狠狠地撞在路沿上,鲜血自车缝里渗出,染红了沥青的路面,最终凝固成血腥又狰狞的斑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