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 62(第5/5页)

景念北没回答,我行我素地继续吞云吐雾。等一支烟抽完,他再次抓住阮佩的手腕,把人往门外带:“先走,有话车上说。”

阮佩不动:“去哪儿?”

“帝都,见陆晚。”

“不行,我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阮佩本就谨小慎微惯了,这半年的颠沛流离更是将她这点特质无限放大。她仍旧不信任景念北,更不想和他说庄恪的事。只好扯了个谎,“我得先去找院长请个假。”

景念北轻蔑一笑:“你还真舍不得这地儿了?天天跟要死的人打交道,不嫌晦气?”说罢,他嫌弃地甩开阮佩的腕子。

景念北早来了,当然知道,她刚还用这双手送走了一个病小孩儿。

“这是我的工作!哪怕不理解,也请你放尊重点!”阮佩鼓起勇气反驳,显然真生气了。

她在监狱里瘦了十斤不止,出来后也没机会好好休养,还每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如今,阮佩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只剩下八十来斤体重,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偏偏,就是这个弱柳扶风蜡黄干瘪的女人,正对着景念北发火。

“工作?”景念北眉毛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除了当护士,你有过正经工作吗?”

负责寻找阮佩的人曾跟景念北汇报,说她这大半年在台球厅当过陪打妹,也在KTV端过果盘、卖过酒,期间唯一能称得上工作的,就是在商场里给人顶班当电梯小姐。

好歹是个正规场合。

结果没干几天,阮佩就跑来了郊区,给人送终,哦不,临终关怀。

景念北说这话时没怎么经脑子,毕竟,他向来不太会顾及女人的情绪——对于这群不需要被重视也没什么大用处的对象,有什么好顾忌的?

浪费精力,不如养狗。

景念北只是在说完之后,有点担心阮佩又开始嚎,他真的很讨厌女人哭。

阮佩没哭。

她开口,语气颓然,头压得很低,盯住自己的脚尖:“你说得也没错,我现在差不多是废了,你瞧不起很正常。”

“我——”

“能不能让我和院长打个招呼,再跟你走?她是个好人,我不能不告而别。”阮佩神色平静地提条件。

微妙的,景念北觉得自己很像个坏人。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人客气地道个歉,阮佩手机响了。

她忙不迭接通,脸色大变。

一个多小时后,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景念北站在狭小破旧的一楼前台边,默不作声地抽烟。

旅馆老板战战兢兢地请人坐沙发上去,景念北看了眼破了皮、连弹簧都露出来的沙发,没理会。

他送了一个还算能看的年轻姑娘过来后就没再说过话了,浑身煞气,神情冷硬,开的车却很好,显然不是大哥就是大佬。

旅馆老板很是担心,今天自己这儿会不会闹出大事,耽误生意。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谩骂与怒吼,听声音不止一人,有男有女,词用得很难听。什么“害人精”“婊/子”“赔钱货”“劳改犯”,咬牙切齿,诛心一样,完全不像是父母会对孩子说的。

还有个年轻女人在哭,音调细碎,凄凄切切。

景念北掸了掸烟灰,用两指捏住眉心:她怎么总在哭?这种时候不该直接骂回去吗?还真是个吓大的,遇到事,屁用没有。

对于阮佩家的情况,景念北有些大概的了解,知道上面两人一个是她那个好赌成性的妈,一个是才从牢里放出来的继父,两人似乎是在南江被债主逼急了,不打招呼就来上海投奔阮佩,开口要阮佩给五万块钱,不拿到手不回去。

景念北对于别人的家事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插手。

——除非他们耗太久,影响接下来的安排。

又过了十来分钟,楼上的叫骂声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隐隐约约间,景念北似乎听到了扇巴掌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粗野的吼叫:

“老子打死你个赔钱货!你他妈的不是在KTV卖吗,卖到现在一分钱存款没有,蒙谁呢?躲?躲什么躲,老子以前打你还打少了?你躲有个屁用!”

接着,又是几声闷响传来,听着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用力磕到了墙上或地上,一声比一声重。

合着它一起传到景念北耳边的,还有女人绵延不绝、凄厉的惨叫。

刚点上的烟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景念北直接将它掐灭了。暗骂一声草,男人随手抄了个椅子,大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