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第3/5页)

佛堂里烛光摇曳,映照得男人冷峻的脸上忽明忽暗,他的轮廓在阴影中接近扭曲。

“这个是我的生父祁元信,这个是我哥哥,祁晏清。”祁陆阳强行拉住陆晚的手,一一指认,“祁晏清身体不好,需要肝移植。那年,祁元信找过来,说要拿开元的股份来换,让我做供体捐肝,我答应了,也配合做了配型。中途一切顺利,可是……我反悔了,就在手术前一周。”

“祁宴清很快病死了,没多久祁元信也死了。他们一走,我成了开元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听到这里,陆晚已经忘了挣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祁陆阳,对方也在看着她,不解释,不辩白,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闪烁着。

“怕了?”祁陆阳继续说,“我手上的人命还不止这些。在美国读书那年,我伤了一个朝我举枪的老太太,他是房东的母亲,八十多岁了,拿枪时手都会抖。我当时用的霰/弹/枪,没打中要害,但是弹丸全嵌进了老太太的肩膀和手臂。一共二十多颗,根本取不干净,她没两个月就死在了医院里。警察认定我是正当防卫,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陆晚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她想松开手,祁陆阳紧紧反握住,不容拒绝地拉着人走到邱棠的照片前:“我妈是自杀走的,因为她不想拖累我。这么算来,也怪我。”

“你看,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祁陆阳生来就是个煞星,能活下来靠的都是运气,不配拥有幸福,就连我身边的人也跟着受苦。那个孩子……它很聪明,所以选择不来受这份苦,它自己走了。”

祁陆阳试着用手抚了抚陆晚的脸,绝望又深情:“但是迟迟,我独独不会放你走。”

陆晚还在消化着他刚才说的那些。她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他,已经不是记忆中夏日骄阳般的磊落少年了,这个人手上沾了血,心上蒙了尘。

“你确实不配。”陆晚甩开祁陆阳的手,“陆阳,你不配当我孩子的爸爸,更不配当我爷爷的儿子,你不配姓陆!”

说完这些,她拖着快要被掏空的躯体上了楼去,如死人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听祁陆阳在楼下疯狂地砸东西,听帮佣们一阵高过一阵的刺耳尖叫,听何嫂哭着说:“您这是何必呢?何必呢?”

何必呢?陆晚也在心里问着。

砸完东西,祁陆阳不顾何嫂劝阻,胡乱拿了把钥匙,踉踉跄跄地就往地库走。开着车,脑子眩晕不已的他在三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暮春的夜风灌进车内,吹到男人身上,又从他空落落的心窟窿里贯穿。

天大地大,万家灯火,祁陆阳像是个飘荡着的孤魂野鬼,无处为家。

*

后面的十来天,陆晚没出过祁家老宅。

一方面是祁陆阳不让,另一方面,陆晚自己也没有气力。日复一日、明显与寻常经期不同的疼痛袭来,她连起身都难,时睡时醒的不规律作息更是让陆晚的脑子变得混混沌沌,她的身上总是被层层冷汗覆盖,吃了止痛药后更甚,虚脱之下,已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虽则医生说陆晚这算不得小月子,不需要特别调养,祁陆阳仍是让何嫂好好照料,天天炖汤炖补品,可她一天下来只吃得下一小份食物,吃完又躺回去,几乎要烂在那张床上。

其间,祁陆阳也许是忙于公事,也许是别的原因,很少在老宅出现。陆晚只在半梦半醒中感觉到他回来过,男人小心翼翼地躺在女人身侧,用干燥的手掌圈住她的腰,温热唇瓣试探一般地落在陆晚的耳际和肩头,嗓音里尽是疲惫与困顿,以及不容错辨的郑重。

他一遍遍地重复:“迟迟,不要离开我。”

陆晚其实是醒着的,只是不想睁眼。

等一个多星期过去,陆晚身体里的血终于流干净了,虽然苦痛没有跟着一起消失,她好歹能自己下床,拉开窗帘见见久违的太阳。

这天午饭时分,祁陆阳依旧不在。何嫂添了碗阴米猪肚汤搁在桌上,人没急着走,静静地站在一旁。陆晚看向她:

“有什么事儿,您直说吧。”

“陆小姐,我老太婆也七十来岁了,不怕讨人嫌。您那天和二少爷吵架,我冒昧听到了几句。容我说句实在话,二少爷是有不对,但您那句‘不配’,还是过了。”

“二少爷是谁?这个家里,我可只认识一个叫陆阳……不,叫祁陆阳的。”陆晚无理取闹地说完,吃了口东西,慢条斯理的动作中透出股怒气,显然对何嫂的话十分不悦。

她继续问:“而且,什么叫过了?陆阳做了过分的事,我就活该不能有脾气吗?”

绕开她孩子气的话,何嫂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于你的小叔叔,陆阳来说,‘家’和‘孩子’这两个词,意义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