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第3/3页)

陆晚看向医生,说:“医生,我能不能查个血?”

对方诧异:“你还有哪儿不舒服?”

“不是,我想查查HCG……”陆晚佩服自己,居然能平心静气地说完这句话,“我、我可能是生化妊娠了。”

*

陆晚再回到祁家老宅,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七八点。

她听医生的话,没去产科、没找钟晓。也是,人都没了,还能上哪儿找去?从这天起,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说不上善良还是无德,谈不上聪明或是愚笨的姑娘了,她的虚荣浮夸,她的市侩肤浅,她的信任,她的怨恨……已经尽数跟着肉身化成了灰。

就连陆晚自己,也在这天硬生生地剜了块肉出去。

门打开,她埋头往里走,差点就和要出来的景念北撞在一起。

对方自上而下扫了陆晚几眼,从齿缝中溢出一丝不友善的笑,也不打招呼,只说:“托你的福,祁陆阳放大假了,挺好的啊,挺好。”

陆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两人都不说话,直到屋里那人开口:“你先回去吧,让她进来。”景念北这才不耐地理了理领带,擦过陆晚身侧走出了大宅。

客厅里,祁陆阳正坐在背对门口的沙发上,紧绷的肩颈线条传递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抑与颓然,以及隐而不发的恼怒。

陆晚走过去,在人身边坐下,发白的唇紧抿。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组织好合适的语言。这种状态落在男人眼里,反倒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心虚的沉默。

“葛薇反水了。”

抛开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自己的糟糕处境,祁陆阳只说了两句话,“她不知从哪儿知道,自己的弟弟没在任何人手里。”

反应了好几秒,陆晚才抬起头来,又过了会儿,她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问:“陆阳,你是在……怀疑我?”

“是你不信我。”

祁陆阳拿起茶几上的几张纸,“要不要看看?我才从祁元信的遗像里拿出来的。我猜,那天祁元善来一趟,就是当着你的面将这个放在了那里面,对吗?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这里面有我所有见不得人的过往?”

“迟迟,这么久了,这件事你一个字都没透露给我。你在迟疑什么?”

祁陆阳将纸扔到陆晚面前,散落着,毫无遮挡。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得根本不是所谓的过往与秘辛,而是佛经,满满几页佛经。只有一张大红色的纸上龙飞凤舞地搁着几个大字:

“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伯父,祁元善。”

谁和谁百年好合?谁又和谁永结同心?

无需解释,不过是满满的讽刺与试探人心的恶意罢了。

陆晚真的没想过去看这些东西,她只是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热切与不管不顾里,藏了百分之一的犹豫与自我保留。

祁陆阳容不下这百分之一。

祁陆阳静静地看着神色凄然的陆晚,说:“迟迟,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我只是想听你自己说,你没跟葛薇透露过一句不该说的。只要你说了,我就当——”

瞧瞧,多大度,多慷慨,多么不计前嫌。

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陆晚觉得自己真是蠢不可及,她在开门前居然还想过原谅这个欺骗愚弄了自己的男人。她想,只要祁陆阳抱抱她,拍着她的背,诚恳地说句对不起,她就可以试着抚慰好自己、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不过是个连着床都没能成功的受精卵,因为自然淘汰消失了而已;不过是被人用维生素替换过的避孕药、愚弄了一个月而已;不过是一腔信任与孤勇,都被利用而已……

和祁陆阳这个人比起来,在陆晚这里,一起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她还是想爱他。

可他,居然怀疑她。

“我没有。”陆晚打断祁陆阳的话。

用手抠着自己的膝盖,抓出血来,陆晚的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她的表情逐渐失控,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也像被硫酸烧过一轮,痛得要化掉。她一遍遍地重复着,语调从澄清,辩驳,变成歇斯底里的控诉: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到最后,陆晚忽然收住,所有的苦痛和委屈归于平淡,眼泪掉了下来,在手背上烫出个窟窿。

“但我宁愿我有。”

这样,他们就能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