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癌症的持续性焦虑远远大于癌症本身对健康的损害

20世纪60年代,为执行把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政策,各地医学院校开始培训农村医生,当时叫赤脚医生。从小就向往医生职业的26岁农村青年小韩,经过推荐和选拔,在省城的医学院进行了一年的培训。他回到家乡后为父老乡亲们治病兢兢业业,风雨无阻,除了各科的小毛病要做初步的诊断和处理,还要负责接生和人工流产,是地地道道的全科医生,深得乡亲们的爱戴。也许是因为长期劳累体力精力消耗太大,也许是接触病人太多,小韩被致病微生物感染了。持续半个月天天发热,伴有咳嗽,偶尔痰中还有血丝。但他依然坚持出诊,结果有一次一下子晕倒了,人事不省。

等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县医院的病床上。他看到挂在输液架上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体内,感到全身酸痛,极度乏力。满脸愁容的妻子,正坐在床边看着他。小韩环顾四周,三张简易病床的病房,只有他一个病人。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开了,村长进来看到小韩醒了,安慰他说:“小韩,你为了乡亲们的健康,把自己累倒了,一定要好好休息。”随后对小韩妻子说:“你出来一趟,医生找你。”

妻子和村长出去了,小韩隐隐约约听到医生和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他得的是什么病呀?”是妻子的声音,听得比较清楚。“我们先用抗炎治疗试试看……晚期肺癌不能除外……”这应当是医生在回答,声音很小。但后面“不能除外”四个字,小韩没有听清,只隐约地听到“晚期肺癌”这四个字。虽然声音极小,但这对小韩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心中一阵狂跳。在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在省城医学院的附属医院见习的时候,一个个晚期肿瘤病人痛苦离开人世的场景。霎时间他一身冷汗,湿透了内衣。“我们村都依赖他给大家看病呀,医生,你们一定要把他救活呀。”这是村长在说话,声音很大。“你们千万不要把病情告诉他,他很容易紧张的。”这是另一个村民在说话,声音更大。自此小韩极度焦虑紧张,终日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经过两周的抗炎治疗,小韩的发热退了,但咳嗽并没有减轻,时时感到胸闷憋气,甚至呼吸困难。他心中暗暗想,只有肺癌才会这样,肺癌引发的咳嗽是没有办法减轻的。

出院回到家里后,乡亲们纷纷来看他。有的说:“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在乎钱。”有的说:“乡亲们还等着你给大家看病呢。”这些平常的话,在小韩听来,都成了大家知道他得了绝症之后告别的话。他暗暗想:“我肯定是得了绝症。从发热咳嗽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多月,体重竟然减轻了11公斤,从镜子里看,已经完全脱相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下地到卫生间的几步路都走不动,不是癌症,体重怎么能减轻这么快?!体力怎么能够消耗这么厉害?!”

经过几天极度恐惧焦虑之后,他开始冷静了下来,对妻子说:“咱们还没有孩子,我走后,你不要在韩家守着了,找一个好人家再嫁出去。我不能陪你白头到老,对不起。”他的妻子其实并不清楚小韩到底是不是真的患了癌症,虽然县医院的医生曾经告诉过她,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晚期肺癌不能除外。但她今天却明显地意识到,丈夫是在清清楚楚地交代后事,丈夫是医生,自己肯定清楚得的是什么病。于是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当着小韩的面失声痛哭。

小韩见妻子哭成这个样子,心里更肯定了自己得了绝症的判断,一定是医生给她做了明确的交代,否则妻子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呢?从此小韩的心就彻底绝望了。

于是有一天,小韩认真地对妻子说:“我在省城学习的时候,医学院非常缺少学生学习用的解剖标本和肿瘤的实物标本。等我死了以后,请乡亲们和医学院联系一下,把我送到医学院的解剖室,让学生们有机会看看夺去一个人生命的肿瘤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让我为医学教育做最后一点儿贡献。”从此小韩除了偶尔喝一口水,基本也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了,而且已经完全无力下地,大小便都是躺在床上,由他的妻子护理。两周后,由于全身机能的衰竭,他平静地离开了人世。从发热开始到去世,也就刚满两个月。

乡亲们遵照他的遗言,把他的遗体送到了省城的医学院。村长特别对解剖教研室主任谈了小韩的遗愿。半年以后,小韩妻子收到了医学院解剖教研室主任的信,信中说,在小韩的全身没有找到任何肿瘤,肺部的炎症已经基本吸收。从解剖学的角度来看,小韩的死因不明。

小韩的妻子和乡亲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没有癌症,怎么两个月就死了呢?我告诉大家,小韩是被自己持续的对癌症的恐惧情绪活活吓死的!是被自己的绝望情绪,夺去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