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晨光照在少年面上。

但并未削去几分他周身的寒意。

江回转过身, 瞳孔凝起,冷冷地直视着藏身洞穴深处的晏书珩。

淡漠的眼中闪过了然,他当即明白为何明明他的人亲眼看到晏书珩走远,眼下他却能带着护卫无声无息藏身洞内。

江回嘴角勾了勾, 他用冷淡而带着嗤讽的语气道:“晏书珩。”

这是除去刺杀那一次外, 二人第一次对面而立, 仅隔了一丈远。

一个是刺客, 一个是被刺杀者。

近乎死敌的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联系,便是晏书珩胸口那道伤疤, 以及贴着江回胸口昏睡的阿姒。

还有他们那甚为相似的嗓音。

晏书珩平静甚至颇为和善地打量着江回。少年谨慎, 当是不想让容貌暴露, 戴了张金箔制成的面具。

但眼底锋芒却透过金箔溢出。

像暗夜中的雪狼。

晏书珩坦然迎上这冷剑般的视线,心想:阿姒到底还是对她这位前夫不甚了解,他们的声音虽像,但细听之下, 还是能觉出不同之处。

他也能透过半张面具下露出的鼻梁、嘴唇及清晰的下颚线依稀辨出这少年的眉眼比自己更为深邃。

不过有一点阿姒倒说对了。

江回身形与他相差无几。

肩宽窄腰,臂膀虽有力结实, 但穿着外袍时略显清瘦。

是女郎们都会喜欢的类型。

视线移到少年胸口处,晏书珩知道,那墨衣之下藏着一颗阿姒曾见过, 或许还曾抚摸甚至亲吻过的痣。

像上次对他所做的那般。

然此刻目光落在江回胸前时,却只能看到阿姒贴着少年胸膛的脸颊。

晏书珩长睫微颤,又平静地将目光移回江回脸上。

“江郎君果真来了。”

.

早在昨日林中有人暗中出刀时,晏书珩便猜到八成是江回。

他推测,少年当是见阿姒如今跟在他身边安然无恙, 便打消将妻子抢回的念头,只顾念旧情在她有难时暗中出手。

因此在看到这有两处洞口的山洞时, 晏书珩当即想到设局。

正好,次日清晨便来了拨山匪,晏书珩假装人手,伪造出因形势所迫不得不丢下阿姒先行逃离的假象,伺机从那处隐蔽的洞口进入,藏身洞中。

江回果真来了。

埋伏洞中的暗卫要出手拿人,晏书珩却抬手拦住了他们。

他想看看阿姒会如何。

若她醒来,定也能顺藤摸瓜,猜出过去两月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是被她不喜的晏氏长公子。

届时她会如何?

恼怒,羞愤,还是两边为难?

故晏书珩立在原地静听着。

江回走近时,阿姒许是醒了,许是在说梦话,她含糊唤了声夫君。

还唤了江回的名字。

也是,那本就是她的夫君。

而江回则停顿须臾,少顷,他俯身拦腰抱起阿姒。概因夫妻重逢,少年恍了神,晏书珩从山洞深处的窄缝里走出时,他竟未当即察觉。

晏书珩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二人神情,更不知阿姒是否已醒。

他只能看到她亲昵地环在少年后颈的一双手,那双手,也曾如此环着他。

此时见阿姒仍昏睡着,晏书珩收起不合时宜的杂念,意味不明地笑了。

江回面具下的眸子毫无情绪,淡漠语气里夹着细微讥诮:“长公子出声,就不怕她察觉真相?”

晏书珩淡道:“如何不怕?但事已至此,人在君怀,晏某又能如何?”

他看了眼江回怀中的阿姒,煦然笑道:“江回,将回。这个名字她应当很喜欢,只可惜,她终究还是失望了,江郎君,竟是直到今日才回。”

江回垂着眸,不为所动,余光看了眼怀中安睡的女郎:“过去两月,有劳长公子照料在下妻子。”

晏书珩并不因这嗤讽的一句话气恼。他坦然与他对视,含情目中依旧噙着笑,仿佛当真只是替友人照料了妻房的谦谦君子。

可说的话却毫不君子:“江郎君,此言差矣,这本就是晏某分内之事。毕竟若不是阿姒失忆了,她早该唤我夫君,

“我和她相识,

“可比她和你要早得多。”

几句话说得风轻云淡,语调慢得近乎慵懒,听起来甚至毫不在意他口中的阿姒正被别的郎君抱在怀中。

少年不接话,周身寒意萦绕不散,似不为所动。但到底小了他几岁,他眼中近乎微不可察的错愕仍被自年幼起便习惯了尔虞我诈的晏书珩捕捉到了。

看来江回不知阿姒与他有渊源。

晏书珩排除了是江回有意把阿姒留在山间小院再让他循迹找到的可能,但仍无法确认是否有人藏于暗处刻意为之。

他稳步行至他们跟前。

“山匪被我的人扣住了,兴许不久便会有更多贼匪来寻,江郎君也不想届时你我都落入贼手,不若你我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