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心战 二（第2/2页）

“这是在我王府中珍藏了十年的佳酿，上回你们来年份未到，今年却正好赶上了。”

纪桐周不再安抚他，只静静坐回了椅子上，又斟了一杯酒。

纪桐周一手执着青玉酒壶，一手挽住华服的长袖，缓缓斟满四杯酒，手指轻轻一弹，三只装满了美酒的青玉酒杯稳稳当当地落在叶烨三人面前，一滴也没洒出来。

叶烨惊道：“桐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下次吧。”百里歌林低低叹息了一声，“眼下还有更急的事。”

玄山子死在他眼前，尸体甚至是他送回去的，龙名座四处挑衅，越国边境不稳，他是怎么能做到在王府中锦衣玉食平静度日的？眼前的人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纪桐周吗？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很快又正色转回来和她对望：“说给我听。”

纪桐周抬眼看他，众人只觉他目光淡若玄水，却又仿佛藏着无数暴烈疯狂，他的声音很轻：“告诉你们有什么用？”

百里歌林瞥了他一眼，面上挂了一丝笑，笑里有淡淡的嘲讽：“怎么，不怕我又是欲擒故纵？”

叶烨只觉不可思议：“我们是朋友，这种事你想一个人扛下？”

他对她的过去了解得不够多，虽然她曾经叽叽呱呱说过一堆，可都是些琐碎的趣事而已，这脆弱又无比强硬的姑娘，她的人生脉络，他摸不清。

纪桐周忽然笑了一声：“我们一起扛？一起被龙名座的仙人们伤得半死不活，互相激励留着眼泪感慨人间真情？”

“我不想听你说领罪。”陆离凝视她纤细的背影，“新仇旧恨是什么？”

叶烨倏地合上了惊讶的唇，他皱眉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纪桐周，越国出事，纪桐周一定会发疯，他确实在发疯，只不过不是他们想得那种疯。昔日在东海试炼地与龙名座弟子搏命的少年像个孱弱却又要嘶吼的兽，眼下这只野兽不再嘶吼了，这种沉默比疯狂还要让人无措。

百里歌林没有回头，低声道：“是我冲动了，新仇旧恨一起上来，没忍住，回头我自去向长老领罪。”

“……你打算怎么办？”叶烨不再废话，直切正题。

一旦不扯上恼人的情情爱爱，这位陆师兄就会变成特别正经严肃的人，专门教训那些犯错的师弟妹们，她的散漫性子以前被他说教最多。

纪桐周一口喝干杯中酒，轻轻一脚将瘫软在地上哭个不停的皇帝踢翻下去，低声道：“不要哭了，很吵。”

“百里歌林！”陆离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十分严厉。

皇帝嚎哭着攀住他的腿，颤声道：“桐周！桐周！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过了许久，百里歌林终于平静下来，战场上无数人或敬畏或愤恨地看着她，她默然半晌，忽地轻轻推开陆离的手，蜈蚣精再度高高飞起调转方向，朝王都端涂疾驰而去。

这凄厉绵长的哭声像钢针一样扎着他的脑壳，痛得叫人无可奈何。纪桐周抓起酒壶再次斟酒，壶中酒却早已空了，他朗声道：“来人，去地窖里再取酒。”

他见百里歌林脸色苍白，眼中满是仇恨的烈焰，心下不由暗暗吃惊。她挣扎得厉害，陆离索性用五指扣住她的后脖子，缓缓将水行灵气灌入，安抚她激烈的心绪。

连叫几声，外面却是一片死寂，纪桐周朝外瞥了一眼，远处几个管家和一群家仆正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着，他神色一冷，忽地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将为首的大管家提着后背心抓起，从高处狠狠丢下去，大管家扎手扎脚地摔在砖地上，抽了片刻，一滩血染红了白色方砖，渐渐地再也不动了。

修行弟子没有长老仙人的允许，是绝不准干预凡间战场或政权更替之类事的，轻者被罚面壁数年，重者拷打甚至被逐出门派都有可能，临行前长老们一再交代在中土内陆要低调谦和，她居然一上来就犯下大错。

乱奔的人终于停下，骇然地僵在原地，纪桐周冷道：“不许乱，回归原位——离开王府大门一步者，视为叛逃。”

百里歌林驭使着蜈蚣精还想再追，陆离在后面飞快拽住了她，他有些气急败坏：“你疯了？！擅自插手这些事，是想被重重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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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喧嚣声忽然变得很大，惊恐的尖叫、不明所以的惊呼、痛楚的哀嚎……诸般声响不绝于耳，吴钩那里明显因为突如其来的仙法相助变得惊慌失措，士兵如潮水般向后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