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张肉票(第2/3页)

大老汤家的转头看到美心、家丽,也没放在眼里,对大婶道:“没看到前头这个石头块子?你以为是垫脚用的,这可是我排队的石头,你来之前我就放上了,家里有急事走开一会,这也是排队。”家丽打算跟她理论。美心拉住她,让她别说话。两家从上辈子就结仇。美心不想再找麻烦。大婶申辩了几句,可到底不如汤婆子伶牙俐齿,只能这么排着。好容易等肉来了,开了店,案板上各式切割工具摆上,家丽跑过去看,发现这天的肉特别少,是头瘦猪。排队的人都探着脖子,准备好了。一个一个前进,轮到汤婆子,案板上还有一大块肉。肉店师傅问:“要多少?”

吃完一碗,美心意犹未尽,“妈做的就是好吃。”

汤婆子二话不说:“都要了,给我包上。”

这日,晚餐是面鱼子。面疙瘩搓成鱼的形状。

美心皱眉。大婶也着急。家丽先发声,“汤婶,那么大一块,要得完么?!”

一眨眼家文两岁半,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市民按人头配给食物,一天吃两顿是没问题,老太太想方设法把两顿摊成三顿,早晨中午少一点,晚上多一点。是按照朝三暮四的法子,让人心里好受。

汤婆子解开裤带,从裤子里反缝的口袋里拿出三张肉票。“有什么要不完的?合理合法。”票往桌子上一拍。肉拿走。留下错愕的美心母女和其他排队人。大婶气鼓鼓走了。轮到美心和家丽。案板上已经没肉了。美心问:“师傅,今天还有货么?”师傅说得半个月后。后面人散了。家丽不甘心,央求师傅再弄出点。师傅没办法,扔出条猪尾巴。

“不过现在世道艰难,也不一定是驴肉了。是肉就行,不过一定要吃四条腿的。”张老推强调。四条腿?那鱼不行,鸡也不行。不过一年到头,除了年前祭灶有鸡,平时也没鸡可吃。老太太记住了,但也无计可施。加上美心刚生,不可能立刻再来一胎。孩子小,家里忙,关于张老推说的“秘方”,没多久老太太也就淡忘了。

“还剩这一条,也能做汤的,也是猪肉。”师傅夸赞。

“那么管用?”老太太撇撇嘴,“我不信。”

“这个怎么算?”美心问。

张老推老滋老调,“按说原本是要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才管用,以前我生儿子,就是吃了日本人给的一块驴肉。”

“四分之一张票吧。”师傅说,“给你记上,下次再用其他四分之三张。”

“去哪弄肉去?”老太太叹,“油星子都没几滴。”

母女俩实在不愿空手而归。最终还要了这条,包着回家。老太太见了叹气,摆在菜板上,跟放大版的老鼠尾巴似的,一时想不好怎么处理。跺成圆轱辘,红烧?似乎太不精细。把肉刮下来?猪尾巴上能有多少肉。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找邻居张屠夫把猪尾巴用尖刀切成薄片。打算红烧,慢慢吃。

“问题是吃不上肉呀,男的不吃肉,裤裆里那二两肉就不好使。”话说得荤。老太太支使家丽出去,女孩子家听多了不好。

可架不住人多。本打算一条一尾巴吃半个月,结果两顿就吃光。肉,不吃不想,越吃越想吃。美心感叹,“还是肉好。”

“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水土是没问题的。问题是,嘿嘿。”张老推欲言又止。老太太问,问题是什么。

老太太道:“净说实话。”

张老推一边做活,一边念叨,“招弟儿招弟儿,这一片倒有七八个招弟。”老太太惊惊乍乍,“呦,都缺男孩,水土问题。”

美心又道:“要是天天吃肉,估计儿子早生出来了。”

“就是脑后留一撮毛,奶奶拽着,长命百岁。”

老太太说这什么道理。

老太太解释,“她叫招弟,就应该剃粪扒头,”又对张老推,“再留个奶奶拽。”家丽问什么叫奶奶拽。

美心笑道:“男孩也是看肚子投胎的,看有油水荤腥,就投过来,男孩力气大,能赶在女孩前头。”

家丽抢白,“粪扒头是男孩剃的。”

“你应该去说书。”常胜讽刺她。

“毛本来就不多,别剃光了,粪扒头吧。”老太太说。

家丽举着筷子,对着空碗,“汤婆子家肯定天天吃肉。”

“就剃葫芦头?”指光头。

老太太问怎么回事。美心这才把大老汤家的抢着买肉的事简单说了说。老太太问常胜,“他们家怎么这么多肉票?”常胜也说不出缘由,只说可能是攒出来的。

“找胡神仙算了,就今个上午是良辰吉日。”老太太笑道。

美心不理论,唆了嗦筷头,“按说猪那么胖,尾巴怎么这么小,跟老鼠尾巴似的。”

张老推拿着剃头剪子,“剃了?时辰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