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拿你当朋友8

唐漾微怔,然后浅道:“可以给姐姐说说原因?”

闵木赧然:“参-军。”

闵木没吭声,默了好一阵,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要为人民服务。”这是爸爸爱说的,但每次他提到这句话,妈妈都会露出难过的表情。

好一会儿后,唐漾问闵木:“你有想过以后长大做什么吗?”

唐漾动容,摸了摸男孩的头,又问闵林:“你呢?”

问学习,问生活,小的闵林不太会表达,大的闵木回答清晰。

闵林睫毛长,扇羽般闪烁:“唱歌歌。”

唐漾心里微暖,扶住衣摆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唐漾问:“唱什么歌?”

闵木抿了抿唇:“妈妈说严肃场合看到大人要叫阿姨,不严肃的场合看上去比她小的都叫姐姐。”

闵林站起来,小手笨拙地侧举到太阳穴,唱的调子细弱模糊,唐漾没听清。

“为什么叫姐姐?”唐漾失笑,在楼上自己不是阿姨吗?

她凑近了些,听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她走过去,两个小孩站起来,齐声喊:“姐姐。”

就像是听过很多次,然后第一次唱。

范琳琅要拍照存档,唐漾在单元楼下等她,目光飘忽间,看到两个孩子坐在侧门台阶上。

小心翼翼的生涩,淌到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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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漾揉揉他发顶的小卷毛,嗓音微哑:“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可话到嘴边,终归没有出口。

闵林摇头。

无论你做什么,做再多。

这个小姐姐温暖又好看,大概是不愿让她失望,小男孩避开哥哥,踮脚凑到她耳边,轻轻说:“柜子里有带带,放,爸爸带着爸爸照片回家时,唱的歌歌……”

唐漾望着张志兰,很想从理性的角度告诉她:自己爱算命归算命,但人只有一辈子,走了就走了,一抔尘一抔土,没有奈何桥,没有轮回道,没有孟婆,他更不会记得你。

爸爸给爸爸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爸爸被铺上国旗撒上花瓣时,唱的歌歌。

冬天夕阳很少,远天的云朵如翳般结在女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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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志兰:“我不懂理想,也没什么理想,我这辈子就想买这一套房,就一套。”

回去路上,唐漾给范琳琅说,烈士销户了,但这条可以作为弹性参考因素。

唐漾和她耳语:“情况我了解,然后我尽最大努力,”她顿了顿,“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范琳琅又掉了眼泪:“我做四年信审,从来都不知道那些件背后是什么。”因为没有强制要求去弄清楚,因为大家只交大概,因为大家习惯了把球踢来踢去。

出门时,张志兰送两人。

唐漾玩笑:“小区老太太偶尔还是不靠谱。”

“不哀不哀,”张志兰扯了张纸,笑着擦,“使命罢了。”

是啊,又有谁能想到,那只是一个上班上到十一点、仍然愿意换下工作装再回来、给孩子看最好状态的妈妈?

“节哀。”她犹豫着抚上张志兰的肩,缓缓摩了摩。

范琳琅“噗嗤”一声:“唐副你都不感动吗,铁石心肠。”

唐漾抱着一叠访问资料,宛如抱着千斤沉铁。

唐漾牵了牵唇。

张志兰说:“当时孕妇和他隔着距离,他明明可以不去,就明明可以不去……”终归是人,终归会有自私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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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好像是……在现场,一个孕妇想找东西失了足,他去拉孕妇,自己一脚踩在了青苔上,他不会水,一个浪刚好过来。”

到家快八点,唐漾没开灯。

“他学的工程技术,专业我记不太全,洪灾发生时他是过去做防汛设计的,没签生死状。”

她把包扔在玄关,看范琳琅给自己发的存档照片,看完后,又看张志兰的件。

张志兰脸色略微凝滞,良久后。

里面有她们现住居所的内景。

不知是谁,也不知怎么的,提到闵智牺牲细节。

唐漾之前看,只觉得整洁普通,这厢再看,那些用报纸包着的书皮,垃圾桶上的笑脸好像有了温度。

三人前前后后聊了快两个小时。

一张再一张。

范琳琅眼睛哭得有点红,看张志兰存唐漾电话时,眸光稍稍闪了一下。

忽然,唐漾注意到,那张木条书桌侧缘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不明显。

“没关系,就当朋友。”唐漾执意。

她把图片拉大些,再大些,看到闵木模仿书法,还用细笔描了边。

张志兰受宠若惊:“唐副处你这样我很……”

唐漾想笑那一笔一划多笨拙,等她看清那四个字写的什么,“哧”一下笑,酸了鼻尖。

“流水审核过不了,”唐漾忖道,“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存个我的私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