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6/8页)

他只听到身后的凌羽问道:“师姊,你如今可还好?我都跟你说了,饮鸩止渴罢了,别再造孽了。”

姜优本已转过身去,听到他这话,又回过头道,笑了一笑,道:“小师弟说得是,我为了保得己身不灭,早已自堕鬼道。”

裴明淮记起凤仪山鬼王洞府里那些女子的森森白骨,怒气渐生,也顾不得什么了,便想拔剑。凌羽伸手按在他腕上,道:“明淮哥哥,你斗不过我师姊的。不过,她既然去年开始就没有再杀女子以她们精血练功,就已经等于是在求死了,早一年晚一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明淮一楞,这才记起,他一直认为吕玲珑是死在鬼王手中。可是,吕玲珑既然未死,就说明去年凤仪山上实则并无鬼嫁娘上山,况且又听洪响说过,吕玲珑并非处子之身,于姜优练武并无用处。还未来得及细想,又听姜优幽幽地道:“小师弟,你师兄既死了,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若不是你大哥找上门了,我数十年来又确实受了大凉沮渠氏太多的恩,我总得等着回报完了再死。”

裴明淮道:“难怪秦苦说在姜家庄苦捱了多年,原来他是受天鬼之命留在那处的,所为的全是你……”

“姚碧也是。”姜优打断他道,“我可养不活那优昙婆罗,就连炼制丹药这种事,我也不如小师弟和阳朱多了。”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声,道,“裴公子,我答应洪大哥的话,他都能信,你又为什么不信?”

裴明淮冷笑道:“你知道洪响在死之前说了什么话么?”

这时一阵风吹过来,那树上的花纷纷飘落,一轮圆月映在姜优身后,又倒映在灵泉池中。姜优白衣如雪,直欲乘风。裴明淮是明知面前的女子若论起年纪,恐怕大了自己几番,也明知姜优的绝色容颜乃是红颜枯骨,但望着她仍有恍惚之感,仿佛她便是月中嫦娥,随时都会飘入广寒宫。

姜优问道:“什么话?”

“他说,他表妹阿蓉惨死你手下,他却痴恋于你。他哪怕是死了,也对不住她!”裴明淮道,“我倒也奇怪了,你们这门派练的是什么功,把个个人都哄得神魂颠倒的?”

姜优瞅了他一眼,笑着对躲在裴明淮身后的凌羽道:“小师弟,要不,你给他讲讲?论起师门的功夫,那还不是你练得最好。”

这时乙旃惠带了羽林军冲进灵泉宫,原本文帝来灵泉殿不愿惹眼,明里只带了斛律莫烈麾下的高车羽林,乙旃惠暗里留在方山上面。想必是苏连一觉着不对,便立时传令乙旃惠前来。

乙旃惠抬头见一个姿容绝世的白衣女郎站在树梢,下面众禁军如临大敌,大吃一惊,喝道:“还不放箭?”

那种弩箭本来是军中所用,乃是硬弓,数百支齐发,破空之声不绝。裴明淮也存心想看看姜优如何挡,只见弩箭到了姜优身侧,竟像是碰到一堵无形的气墙,箭箭折矢,纷纷坠地。乙旃惠大惊,叫道:“你是人还是鬼?”

姜优以袖掩面,格格而笑,道:“你看我有没有影子?”

她这一说,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低头去看,只见她的影子不仅映在地上,还映在湖中,晃晃悠悠,哪里是什么鬼魅。乙旃惠仍然不忿,朝斛律莫烈使了个眼色,正要动手,只听这时文帝淡淡地道:“既不是鬼魅,那便是仙子了。你们都退下,不须动手。”

姜优一笑,道:“还是陛下说得我开心,难怪仪平离不开你。”

文帝微笑道:“这是什么离不离得开的,她既为妃嫔,那便是她的本份。”顿了一顿,又道,“仪平并非沮渠牧犍的女儿,其实是他兄弟沮渠安周之女。只是安周自凉国被先帝所灭后,便占据高昌,一路辛苦,却让女儿来了平城。毕竟我大魏向来对敌国的公主都不薄,先帝更是立了大夏公主赫连氏为后,也比跟着安周去高昌的好。你既对仪平如此关心,想来你便是安周的母亲了?”说罢却笑,道,“朕知道这时候不该笑,但实在觉得好笑得很。凌羽,你认莫瓌当大哥,莫瓌又是沮渠牧犍的儿子,这辈份不全乱了么?”

凌羽嘟着嘴不说话,姜优叹了口气,道:“陛下妃嫔众多,想必也不如何在意仪平。只是陛下也莫因为我今晚来此而迁怒仪平,她是什么都不知道。况且,肯为陛下养育皇子,那实在对陛下是出于真心,毕竟子贵母死那是像刀子一样悬在头顶,沮渠仪平又没什么母家得要去顾及的。”

姜优说罢,再不停留,只见月下她白衣飘拂,就如朵白色的木芙蓉,被风吹了开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裴明淮不及多想,道:“陛下,我先去姑姑那里。”

文帝嗯了一声,道:“朕与你一起去,灵泉宫的人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