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5页)

裴明淮叹了口气,走上石阶,用力叩了几下门环。等了片刻,里面毫无动静,裴明淮左右看看无人,便一跃跃上了墙头。

飘香斋外面是一处临街的门面,后面连着一个小院。院里多种芭蕉,雨中听来淅淅沥沥,芭蕉叶被打得东倒西歪。院中草木众多,却打理得颇为整齐。屋舍内并无灯光,看来其中无人。

裴明淮从墙头上落下,朝院子那一头走了过去。门是虚掩的,里面也毫无声息。裴明淮伸手,轻轻推开了门,只听吱呀连连,在一片寂静里十分刺耳。

房中陈设简单洁净,并无特异之处,也似有人常常打扫,并无积灰。裴明淮把一排三间屋子都看过了,看不出丝毫特异之处,心里微觉失望。那些香料货物看来均是存放在临街的店面之内,这后面几间屋舍应是主人自居之所。

裴明淮忽然听到外面似有响动,立即一掠掠出了门,伏在了屋顶。只见有人手提一盏灯笼,正缓缓地自门里进来。灯笼的光一映上他的脸,裴明淮便惊得险些失声呼出。

那人竟是在一阵白烟里失踪的清虚道士!

雨下得越发大了,裴明淮额上已全是雨珠。他眨了一下眼,定睛再看,确凿无疑,正是清虚。那清虚穿一件极寻常的青布道袍,没拿那不离身的拂尘,却带了一个重重的蓝布包袱。他满脸是笑,笑得极是开心,极是喜悦,而且不断地笑,似乎有什么极大的喜事一般。他嘴一咧开,便见着一口白牙,在灯笼光下森森发光,裴明淮看着觉得有些发寒,只奇怪之前为何不曾注意到清虚有这般一口狼一样的白牙,哪里像个道士。

清虚提着灯笼,慢慢地穿过院子,走进了屋子。裴明淮知道清虚武功甚高,怕他发现,只得极小心地从屋檐探头下来,朝屋里窥视。

只见那盏灯笼摆在案上,清虚正在当中的榻上坐了下来,顺手把那个蓝布包袱放在了一旁。然后他便在那里一直咧嘴而笑,笑得裴明淮不说是心惊胆战,也颇有些不寒而栗。裴明淮又多看了两眼那个包袱,包袱已经被雨淋湿了,鼓鼓囊囊。裴明淮不期然地起了一个念头:这蓝布包袱里面,不会是一颗人头吧?

他再看清虚,那清虚竟然便盘膝坐在榻上,闭目养起神来。裴明淮一时委决不下,是下去把这清虚擒回吴震那里,还是静观其变?吴震早已吩咐手下全城搜捕清虚,又因为大牢失踪死囚的事,现在邺都可谓是风声鹤唳,清虚却大摇大摆地来到这里,本身就已极不合情理。难道清虚这两日一直躲在飘香斋不成?这里难道便是清虚的老巢?神秘的飘香斋老板就是清虚?……

忽然吹过了一阵风,门扇被吹得左右乱晃,那盏灯笼也被吹熄了,“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清虚睁开了眼,见灯笼熄灭,便从榻上站了起来。裴明淮见他左找右找,也没找到一盏烛台。

清虚找了一阵,似觉厌烦,也不再寻找,又重新坐下。这时墙外有更夫走过,听那更夫敲锣报时,已是亥时。清虚也侧耳倾听,接着便站了起来,负手在房里转来转去,脸上似有焦虑之色。裴明淮听他喃喃自语道:“怎么还不来?……”

裴明淮原本已有些不耐,想跳下去将清虚抓住送去衙门,但一听此言,顿时改了主意。他一直觉得清虚从最初出现在金百万宴客的江心亭上时,便是有所图谋。只是清虚想必只是个帮凶,幕后还有主谋。金萱之死如云山雾罩,决不是一人之力便能完成。

除非这个清虚真会仙法,能将一个小道童变成金萱。

想到此处,裴明淮心里突然一跳。他发现自己忘了一件极要紧的事。那个久闻其名的上天盗桃的把戏,最重要的一个人并非地上耍戏法的那个人,而是上天的那个人。初见清虚的时候,可并未见到那小道童。按理说,这个戏法应该是道童上天,四肢散碎落地,但实际上却只有金萱的碎尸,决无那攀绳上天的小道童肢体的任何一部分。也就是说,那小道童一上了天,便消失无踪。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活人是不会平空消失的。裴明淮寻思着,可是,那小道童确确实实就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在他寻思的当儿,清虚也显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了。他把那蓝布包袱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一连数次。最后一次,他似乎想伸手去把蓝布包袱上的结解开,却又缩了回来。

雨水不断滴进脖子里,裴明淮也难受得紧,但却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只盼着清虚要等的人快些来,或者至少把那蓝布包袱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好在清虚在犹豫片刻之后,总算再次伸出了手,去解包袱的结。裴明淮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