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呜呜呜,我苦命的儿子呀,你这么就死了,让我白发人送你黑发人……让我白发人送你黑发人!讨了个丧门星进门,还生了个小丧门星,连个传宗接代的儿子都没的!你这是让我们林家断子绝孙呀,你个苦命的呀……”

不绝于耳的哭声传入林校的耳朵里,让林校特别厌恶这个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一醒来自己回到少女时代,而且还是她爸林大海死掉的那时候。她上辈子爱慕虚荣,跟着各式各样的男人,年轻时受人追捧,老了没个好结局,这会儿到是重活了,让她还真是一言难尽。

见她愣在那里没哭,旁边的堂妹林月就用手肘撞了撞了她。

林悠的力道有点重,重得没怎么放心思的林校差点儿往旁边倾过去,好歹她终于来了魂,装模作样的哼哭了几声。

林校借着哭的这时候,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她阿公不在,阿婆到是在,哭得人头疼的就是她阿婆葛月凤,她剪着一刀齐的头发,头发有点白,但没到全白的地步,大都是黑发,头上再夹着一个差不多十公分宽的大发夹,将头发弄得服服帖帖。

她一边哭,一边极为伤心地用手拍着大腿,嘴里还叨着香烟。香烟是两毛一包的便宜香烟,烟嘴上沾着不是泪水还是苦水,瞧着湿意嗒嗒。“我苦命的儿子呀,长这么大我还没享过你的福,你就走了,这天杀的呀,怎么就把你给带走了。你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指着谁能给你每年上香?我可怜的儿子呀……”

林校看着阿婆葛月凤哭歇斯里底,自己就跟局外人一样没个感觉,她看了看那张遗像,遗像上的人脸四方正,正是她爸林大海。她回头又看向坐在身边的她妈林朱莲青,朱莲青眼底都是青的,瞧着很是憔悴,葛月凤哭的时候,她也跟着低声哭,到底是年纪不大,学不来葛月凤那哭法。

朱莲青听着婆婆葛月凤的哭喊,见林校抬起头来,连忙又将林校的脑袋压下。

林校就低了头,上辈子她不听话,惹得朱莲青临到老还得为她发愁,想想她就觉着闷得慌,这灵堂里的气氛压抑得很,除了葛月凤的哭声,还有尼姑和尚的念经声,这些声音串在一起,让林校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亲家过来了,还不快接,还不快打炮仗!”

林校脖子间挂着麻绳,猛听得外头有人在叫,她就知道必是她大舅小舅挑担子过来,这都是习俗,挑担子过来就得打炮仗接人,挑来的担子里面有被子、被套一些个物什。

朱莲青立即起来,拉着林校往外走,她女人家不会打炮仗,就喊道:“大洋,来打炮仗,快点!”

被称大洋的是林大洋,林大海的亲弟弟,他自小就活络,比起林大海只在村里渔船队里当个船员,他嘛就奔着当船老大去,现儿村里船队都快解散,他正寻思着是不是从队里买条船回来。

他长得高大,比林大海高,听得朱莲青一喊,他快步从灵堂里出来,抬手就打了根炮仗。这炮仗一打,家属就得哭,朱莲青就拉着林校哭。

林校哭不出声来,让朱莲青急,忍不住就掐了她一把,掐得林校就哭了出声。

果然是林校的大舅小舅挑着担子过来,朱莲青拉着林校上前,朝着两兄弟还没开口,就又哭出了声。林校连忙扶着朱莲青,眼睛巴巴地瞧着她大舅朱远、小舅朱方,“大舅,小舅……”她声音还些哑。

朱远看着这外甥女,往日里还见不惯外甥女娇滴滴的没个正经姑娘家样儿,还有些不喜,现儿见着外甥女还没出嫁,将来也没个兄弟扶持,他不由得就有心疼起来,但他素来嘴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到是一旁的朱方,拉着林校说:“好好儿地看着你妈,知道吧?”

林校一愣,眼里还含着泪,迎着小舅朱方的目光,她半天才缓过神来,想着朱莲青曾经差点儿给阿婆葛月凤逼得喝敌敌畏,她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朱方也不知道这外甥女是不是真听进去他的话,他耳里听着里面亲家婆婆那哭的话,让他心里不是个滋味,亲手去扶住朱莲青,低声道:“大姐,你别把那些话放心上,这没生出儿子来还能怪你不成?”

这话他说的很轻,就是想安慰一下朱莲青,岂料,朱莲青听得这话,更是哭得大声了。这到让朱方有些尴尬,林校不是当年的林校了,她见着这样子,就与朱方小声道:“小舅,你就当没听见,阿婆就是这样的性子。”

朱方有些意外地看着外甥女,不光他意外,就是朱远也有些意外。

林校像是没瞧见他们眼里的意外,亲自从热水瓶里倒了白开水,又往白开水里拌了点白砂糖,端给大舅小舅,“大舅小舅喝水。”

朱远到有些欣慰,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就坐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