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吻◎

谢柔嘉不知怎的就同意魏呈留下来睡。

也许是一个人实在太孤独。

她沐浴出来时, 只着了寝衣的魏呈正坐在床边看书,就连她出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她走近,轻衣薄衫的美少年从书里抬起视线, 怔怔地望着眼前一袭胭脂色寝衣, 乌泱泱的漆黑发丝披散下来的的女子, 一时忘记反应。

也不知是不是内室的灯光有些柔和,平日里美得张扬夺目,令人不敢逼视的金枝玉叶此刻看起来是个比他年岁还小的少女,看人的眸光软软的, 一点儿也没有白日里的傲慢。

她问:“你这样瞧我做什么?”

微微红了面颊的少年忙收回视线,搁下手里的书起身上前,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刚刚沐浴过的少女身上散发着玫瑰香气, 隐约着带着少女独有的甜香。

她拿起他方才看的书翻了两页, 笑,“原来你喜欢瞧这个。我书房里倒是有许多,明日我叫人拿给你。”

他道了一声“好”,将衾被铺开, 服侍她安寝后, 问:“要熄灯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 道:“我怕黑, 就这么留着罢。”

他“嗯”了一声, 放下床帐后在她的脚踏旁铺好床铺, 然后躺进被窝里。

衾被里都是她身上的暖香。

有些睡不着的魏呈忍不住转头望向帐子, 问:“姐姐可睡了?”

正望着帐顶发呆的谢柔嘉闻言,道:“还未。”

他又道:“姐姐今日是不是不开心?”

谢柔嘉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想了好一会儿, 缓缓道:“谈不上不开心, 就是突然之间想通一些事情,割舍了一些让我难过了许多年的东西。”

他道:“既是不开心的东西,割舍便割舍,人总是要往前看,明日总比昨日好。”

谢柔嘉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随口问:“你进公主府前是做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我阿娘是教坊司的伎子。她去世后,教坊司的嬷嬷见我生得好,便精心养着我。半个月前,有人花一千贯买了我,之后我就到了公主府来。”

“我阿娘,也曾想把我养成一个读书人,只可惜,没能来得及。”

谢柔嘉本以为他不过是穷人家的孩子,知晓公主府想要寻找门客,自荐上门寻求富贵,却没想到竟有这样坎坷的命运。

不过她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只是问:“你老家哪里的?”

“江南,”他轻声道:“我是在秦淮河的花船上出生的。”

江南……

谢柔嘉不知怎的就想起裴季泽提过的江南美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若是哪日有机会我若是去江南,带你回去瞧一瞧。”

不过她觉得这种概率很小,毕竟,她在这里再留一个月,就要离开长安去朔方。

话音刚落,身旁的少年突然将自己的手伸进帐子内。

少年的手生得很漂亮,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

谢柔嘉迟疑着想要握住那只手,可快要触碰到他的指尖时,倏地收回手,道:“去把灯熄了吧。”

他“嗯”了一声,起身熄灯。

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谢柔嘉听着身旁极轻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人躺在自己身边挺好的。

一出热闹的戏都没能治好的孤独,在这一刻好似得到缓解。

她缓缓地阖上眼睫,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对上一对漆黑清澈的含情眼。

许是没有想到她醒来,对方慌忙地收回视线,哑声道了一声“早”。

谢柔嘉“嗯”了一声,“早”,才要起来,见他慌忙地拿衾被遮住自己的身子,面颊微微红。

谢柔嘉愣了一下,大抵明白他在遮什么。

她望着眉眼十分熟悉的少年,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十七岁的裴季泽,晨起时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青涩而又热烈。

那样端方自持的美少年,也不知若是被她发现这样的窘状,会不会羞红脸。

随即谢柔嘉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子里去,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喧闹声。

她眉尖微蹙,“何人在外头喧哗!”

*

“萧世子您不能进去!”

屋外,文鸢挡在门口,望着眼前一脸戾气的紫衣美少年,劝阻,“公主还在歇息!”

萧承则瞥了一眼廊庑下属于男人的靴子,喉结微微滚动,“裴三郎来了?”

文鸢摇头,“并无。”

萧承则冷笑,“既然你不是裴三郎,那她房里的是谁?”

文鸢哪里敢说此刻在公主屋里的,正是他送来的面首,正要劝阻,他竟然不管不顾上前,一把将门推开,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往内室里闯。

文鸢紧跟着进去,却见公主正坐在床上,而魏公子坐在脚踏上。

她不知怎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就听公主呵斥,“萧承则,你一大早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