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前同事家当月嫂(第4/5页)

这话打动了婆婆,她脸色缓和了一些。沈琳察言观色:“那我去泡奶?”婆媳都没开口,仿佛不开口,给婴儿喂奶粉的决定就不是她们做的。沈琳赶紧去泡奶,拿了满满一瓶奶进来,把孩子抱过来坐到椅子上。孩子嘴刚碰到奶嘴,就一口叼住,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喝起来。沈琳几乎可以听到婆媳心中的长叹,白寒宁是如释重负,婆婆则是万般失望。

这一瓶子奶下去,就宣告白寒宁的母乳喂养正式结束了。婆婆摇摇头:“出院第一天医生就交代了,要多让孩子吸一吸奶。你就是怕痛,怕累,不坚持。第一天没开个好头,以后就坏事了。你是妈妈,为什么这么自私,光想到你自己?”

她走了,白寒宁仰躺成自暴自弃的姿势,盯着天花板,一声不吭。这一夜,孩子吃了三次奶,沈琳再没有叫白寒宁。白寒宁终于睡了个稍长一点的觉,然而沈琳却遭了大罪。

当初在月嫂中心时老师就说,要对起夜喂奶有思想准备,那是月嫂生涯中最令人胆寒的环节。传说中有一种酷刑,就是在人最疲惫的时候突然在他耳边大声播放音乐,或者用强光照射他。几天几夜不间断,这个人最后将会精神崩溃甚至发疯。起夜哺乳也差不多,你总是要在困得摇摇欲坠的时候被婴儿尖利的哭声吵醒,强撑着起床喂奶。要不为什么有的产妇会有产后抑郁症?所谓产后抑郁症,实际就是“产后育婴支持不足”,被起夜喂奶这样的“酷刑”拷打过后,如果白天不能休息,而是要用其他劳累来继续烦扰产妇,她不抑郁才怪呢。

沈琳一儿一女都是母乳喂养,孩子一哭,抱过来往怀里一塞,十五分钟吃饱,他们就乖乖睡去。第二天婆婆还会把孩子接过去,让沈琳补觉。因此沈琳低估了起夜喂奶的辛苦,前两次她还强忍着,但第三次,她撑不住了,困得脑袋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早晨七点,孩子又醒了,白寒宁比她先被啼哭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后,发现孩子已经在白寒宁怀里,赶紧起床,说不好意思,自己睡得太实了。

白寒宁倒没责怪她。沈琳去泡奶,哈欠连天,迷迷糊糊间被开水烫了一下,痛得一个机灵,赶紧打开水龙头冲水,这一下让她清醒不少。这个家还雇了保姆,负责做家务,沈琳只需要专心伺候白寒宁和婴儿即可。她给孩子喂完奶,已经八点了,吃了早饭,她还要帮白寒宁洗澡,给她的剖宫产伤口换药。刚要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十点,孩子醒了,又要喂奶、拍嗝、哄睡觉。沈琳抱着孩子,困得头直往下垂,喂完奶刚松了一口气,一想还没给白寒宁做月子餐呢,只得拖着疲惫的步子到厨房做饭。

既然孩子已经喝上奶粉了,白寒宁便要沈琳不要再给她做汤汤水水,而是做她爱吃的菜,香的,辣的。沈琳踌躇道:“你婆婆会不会有意见?再说,你的伤口还没好。”

白寒宁面无表情道:“你是我的月嫂,还是我婆婆的月嫂?”

沈琳只好利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给她炒了个农家小炒肉。白寒宁没出厨房,站在灶台把一盘青椒和五花肉就着白米饭全吃了,连蒜片都没放过。吃完道,这是她今年吃的最香的一顿饭。她打着饱嗝走了,婆婆走进来,闻着空气中呛辣的味道,恶狠狠地瞪着沈琳。沈琳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吃完饭,沈琳终于可以睡上一会儿午觉了。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孩子又醒了。听着他的哭声,沈琳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她摇摇晃晃起身,去泡奶,喂奶,接着做婴儿抚触,给他洗澡、护理脐带。她干着这些活,一边努力睁开眼睛。她的眼球胀痛酸涩,眼前的视线模糊,有一瞬时感觉天旋地转。她闭闭眼,晃晃脑袋,再睁开眼,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她心跳加快,腋窝和后背出了汗,腰酸得快站不住了。她把孩子的衣服穿好,放到白寒宁身边,让他们母子亲近一会儿,再把孩子换下来的衣服收拾好,放到浴室的专用盆里。做完这些,她已经像跑到马拉松终点一样,快要瘫倒在地上了。可是等她走回卧室时,白寒宁说孩子拉屎了。

沈琳这样干了三天,第四天,她食欲不振,嘴里发苦,又要强打精神,不能耷拉着脸给雇主看。掐指一算,平均一天也就睡四个小时。这份工作是拿命在换钱啊,都在说月嫂工资高,这样的工作强度,琐碎程度,一个月拿两万也不算多,何况绝大多数月嫂拿不了两万。沈琳因为是新手,只能拿到八千,又因为是公司介绍的活儿,要交提成一千。原来人居然可以廉价到这种程度。

这晚起夜,抱着孩子喝奶时沈琳困得直犯恶心,腰椎阵阵刺痛。大床上,白寒宁打着香甜的呼噜,一个正常的人就该在凌晨两点睡成这样。她就是在燃烧生命,给白寒宁续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