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投了一千份简历,二胎妈妈找不到工作(第4/6页)

会议室又是一片沉默。八千块钱的机会,算不算机会,抵不抵得过晨昏颠倒和早高峰那恐怖的地铁人流?三十九岁的“专员”,是幸事还是侮辱?也许加上五险一金,不算差······沈琳脑中正快速盘算着,突然手机响了,是婆婆,声音焦急,说子轩突然发烧到三十九度,要她赶紧回家。沈琳想起早上怀里子轩那热乎乎的体息,恍然,赶紧起身说回去考虑一下。胡海莉表示理解。

把沈琳送到电梯间,两人等电梯,看着沈琳心神不宁的模样,胡海莉说道:“二胎妈妈,不容易啊。”电梯来了,沈琳走进电梯间,与胡海莉微笑作别。虽正是午饭高峰期,电梯却没有该有的拥挤。没错,经济不景气。找不到好工作,不能怪她。沈琳心里松了一口气,对自己有了交代。

回到家,儿子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沈琳匆匆扒拉几口剩饭,爬上床,搂着儿子睡了个长长的午觉。半天的奔波曲折已让安逸了多年的她元气大伤,这一觉足足睡到下午四点。她睡得很不好,心里走钢丝一样惊惶,睡不透,醒不来。

四点,沈琳哈欠连天地起床干家务。她走了半天,家里又脏又乱,地一天没擦,衣服没洗,子轩的上衣领口有半圈黄黄的奶渍。婆婆光带孩子已忙不过来,不能苛求她。沈琳拖着地,心中感到安慰:看,家里没个主妇就是不行。不是她不去上班,是家里离不了她。

做完家务,开始准备做晚饭。沈琳做得一手好菜,尤其卤货更是绝活儿:鸡爪、牛腱子、鹌鹑蛋、猪下水、各种豆制品卤得鲜香入味,家人都非常爱吃。她在厨房忙碌着,做饭总是能带给她好心情,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价值吧?但往往在炖锅坐上水,手撑在灶台一角等着水开,凝视着跳跃的火苗时,她的好心情便会一扫而空,变成低落和烦躁:难道余生真的走不出这厨房吗?

有首歌唱道:“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沈琳也曾畅想过山川湖海,也曾与波澜壮阔一步之遥。当年第二份工作她曾有去上海当分公司总经理的机会,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老那。最终,对温馨家庭的向往压倒了对总经理的欲望。他们一起买了房,很快有了孩子。如果当初她去了上海,也许她现在是个叱咤风云的职场精英,富有而孤独,午夜独处时为因为一心奔事业没有结婚生育而黯然神伤。

世人总是说对于女人而言家庭最重要,经营好一个家庭特别有价值。其实呢?把饭菜做得喷香,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老公孩子的衣物及时清洗,熨烫得平整挺括,这一切根本没有价值。再能干的全职主妇,在世人眼里也没有一个在公司的电脑前磨洋工、蹭空调、蹭网、假装加班的职场混子有用。不然,为什么社会口头颂扬全职主妇而实际上却歧视她们?为什么我们的国家没有离婚赡养制度?而且,当社会要哄女人当全职主妇时就谄媚地称她们为“全职太太”,其实没保姆没司机没园丁,算什么“太太”?

家里一日三餐有人打理,饭菜可口,屋内整洁,老人孩子有人照顾,这种生活极其珍贵。普通工薪阶层想拥有它,大概率是女性做出牺牲。家,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是囚禁女性的金碧辉煌的牢笼,可悲的是,往往这牢笼由女性心甘情愿参与打造而成。爱情与婚育于女人而言,是成全还是毁灭?得失谁知?

恩格斯说过:女性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事业中去。这道理沈琳早懂,当初看到恩格斯这句话时,她激动地把它发到了微博,发表了很长一篇感慨,可她最终还是做出了相反的选择。就像她一早知道没有收入不能生二胎,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生了二胎。道理是道理,人生是人生。恩格斯他老人家是站在全人类解放的高度谈这个问题,她是站在某个具体历史阶段个人命运的立场上做了抉择。人总是要成为历史进程中的“炮灰”的,尤其是女性。

沈琳正在胡思乱想,电话突然响了,是老那。他神神秘秘地让她下楼,说有惊喜。沈琳心想神经病,老夫老妻了,能有什么惊喜?而且有惊喜直接带回家就是了。她下楼,见夕阳下一辆高大威猛的宝马X3闪闪发光,老那靠在车身上对着她微笑。

“哟,那伟,换宝马了?”路过的熟人打着招呼。

老那点头致意,手一扬,不经意露出手腕上不容忽视的欧米茄表,对方目光中的敬意又重了几分。过往贵重的行头他也多次披挂在身,但没有宝马加持,谁又知道它的分量?他总不好跟别人特地强调牌子。他身上的阿玛尼风衣和爱马仕皮带是A货,是沈琳费心淘到的,墨蓝色的欧米茄表可是货真价实在专柜买的,花了五万多呢!沈琳包装家人和自己的原则是虚虚实实,这样性价比最高。就像她的LV包是假的,但手上的大钻戒是真的。举手投足间钻石闪烁着耀眼光芒,谁会怀疑她背的名牌包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