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3/8页)

“不用结婚,就玩弄一下我,或者包养也行。”前一日车上,展翔这么说。顾清俞当玩笑听,“展大户,还要人包养?”他道:“那行,我包养你也可以啊。”这是做好准备吃耳光了。顾清俞依然当玩笑,“我这把年纪,不适合了。你要包养,外面有的是美少女。”不待他开口,又笑笑,“别对我太好。感觉像收了礼又没办成事,难为情得很。”

一言难尽的双休日。心情倒也称不上太糟,最多是乱糟糟。周一上班,顾清俞回复老板“去”,老板表示赞赏,同时又狐疑:“你那位没意见?”她笑道“我那位还在读高中,就等着我新加坡回来让我包养呢”,话出口便咯噔一下。没周六Sindy那一出,“包养”两字也不致张口就来,老板虽也是熟稔的,但到底不是展翔。忒不庄重了。展翔是抓住施源一星半点便会大做文章,也怪她自己嘴快。再一想,先是展翔,后是李安妮,说到底是她自己不爽,绕个弯,借旁人的口来损他几句,也是好的。她倒假惺惺,“也没啥,男未婚女未嫁嘛”,做出大度的模样。李安妮说得没错——“不老实,顾清俞,你这人忒不老实!”

冯晓琴同展翔商量,那两个杂工在上海没落脚点,“后面两间空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让她俩住。”展翔答应了,说别的没啥,就是要注意水电安全。“一天三顿我包,简单家什我也有,明天搬过来,过日子够了。”两个女人闻言,都是欢喜无限。展翔瞥过她们的手,冬天干燥,表皮皴裂得卷起,都露出里面嫩红的肉了,皱眉道:“买两罐尿素膏搽呀,这种手伸出来,客户统统吓杀——”让她们自己去买了报销。女人们千恩万谢。姓刘的那护工一旁见了,先是不语,随即慢腾腾地说自己在外面租房,也是一笔开销,“老板不好偏心的。”展翔说:“那你也搬过来。”她嫌麻烦。冯晓琴冲她一句:“总不见得折现金给你。”她便说以前做的那家,老板给饭贴车贴,还给租房补贴。展翔正要开口,冯晓琴抢在前头说“老板会考虑的”。等这女人离开,冯晓琴说展翔:“上次她说小孩放学没人做饭,你想也不想就说‘过来吃呀,多个人多双筷子’,她说助动车经常出毛病,你又送了她一辆二手的。她看准你爽快,所以得寸进尺。爷叔不可以太好讲话。一个个跟着有样学样,你就难招架了。”展翔笑,“有你替我挡着,我怕什么。”她便叹道:“是呀,好人你做,恶人我来当。我是狗腿子。”展翔摇头,正色道:“你是师爷,老爷后面摇小扇子的那个。”冯晓琴嘿的一声,“那还是狗腿子。”

下午两点,闲云阁准时派人过来。通常是没事。老人哪舍得这个钱。张老太算是想得穿的,也只做过两三次。一是费用,二是让人摸来摸去,又痛又痒,也别扭。——过来大多干坐着,与老人或是护工聊天,“闲云阁这时候也是个空当——”二十来岁的女孩,每天换面孔,脾气性情不同,话题也不同,操各种方音的普通话或是上海话。展翔若是这当口正好过来,便不好意思让人家吃白板,脱了衣服自己躺上去。“来吧。”结束后凑个整数给她,也不用找。身上一溜紫红色罐印,像麻将牌里的筒子,咝着气,“——爽利啊!”

史胖子探过几次风,知道没搞头。那事,冯晓琴怕是提都没同展翔提过。“为什么呀?”他问她。冯晓琴说:“老板是老实人,不好害他。”史胖子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是老实人?他出来混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老实!”冯晓琴道:“老实也分几种的,有些人是里头外头都老实,有些人外头看着油滑,其实心里像小孩,特别单纯。我们老板就是后面这种。”史胖子呸的一声,往地上吐口痰,“你见过几个人?别让我笑掉大牙。你老板最喜欢扮猪吃老虎,吃的就是你这种小姑娘。”冯晓琴便笑笑,“爷叔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看人肯定比我深刻。不好跟爷叔你比的。爷叔是里头外头都精明,天下第一不好说,万紫园排第一肯定是没问题的。”史胖子被她说得忍俊不禁,露出白生生的牙龈肉,“吃那么多盐,不老早齁死了?再说爷叔有腰子病,吃口很清淡的。不要瞎三话四。”冯晓琴道:“腰子病是富贵病,生在爷叔身上,这叫相得益彰——爷叔吃过饭没?我们这里师傅烧的葱烧狮子头是一绝,色香味俱全,吃了还不口干。腰子病也不搭界的。”史胖子问她:“不是都从外面餐厅订吗?自己开伙仓了?”冯晓琴叹道:“外面订成本太高。做生意呀,到底不是一天两天。再说自己弄的清爽,卫生也有保障。”留了史胖子吃晚饭。白米饭上卧两只狮子头,酱汁浓稠红艳,最是开胃,再配几颗小棠菜,碧绿生青,乐惠得很。史胖子吃得肚皮滚圆离开,路上有些想不通,竟像巴巴来蹭饭似的,正经话没顾上讲,饭倒吃了两碗。小女人忒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