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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规定,要配备专业的护理人员。相关证书都要齐全。三千金的妈妈,已经哭哭啼啼准备回乡了,被展翔一通电话叫回来。还当自己听错了。“再去考个营养师证,”展翔关照她,“越快越好。”又问她男人,“回老家准备做点啥?”男人怔了怔,“打杂,卖苦力,什么都干。总不能让三个丫头没饭吃。”口气兀自有些硬邦邦。展翔道:“一样打杂,就来我这边吧。白云公寓有套一室一厅,你们搬过去,房租就算了,工资别指望高。看情况要是好,后面给你们补上,要是不好,你就再滚回老家吧。”

“钞票就是个数字。多个零少个零,一样过日子。”展翔把这话说给顾清俞听。有些讨好的口气。顾清俞道:“那你还做什么生意?全捐给国家算了。”展翔一笑,“那我也没境界这么高。我的意思是,”停了停,“我并不是那种掉到钱眼里的人。即便是暴发户,也是个有节制的暴发户,把社会效益放在个人效益之上的暴发户——”瞥见她嘴角挤出个古怪的笑,忙道:“是真的。那只瘪三,背后坏我名声,说我是黄世仁,大年三十讨债。你说,他欠我几万块房租,我不讨他就不给,他欠债没关系,我讨债就是黄世仁了,哪有这种道理?跟我打架,把老婆顶在前面,转过头就骂我打女人,弄得街道妇联干部还来找我谈话,说我不好这样的。我说,带她去验伤!验出来我房租全部免掉。自己混不下去了,灰溜溜回老家,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好像是被我逼走的。我说,形势你们懂吗,大环境拎得清吗,以后个体经营越来越难,上海生活成本又摆在那里,物价飞涨,外地人排队返乡的日子就在眼前。最可恶的是,瘪三还去你爸那里告状——”顾清俞道:“我爸可没说什么。”展翔道:“那是你爸讲道理,识大体顾大局。”顾清俞好笑,“我爸不稀罕你表扬。你继续自我标榜吧。”展翔叹道:“以德报怨。讲的就是我这种人。”说完停下来,朝她看,“你要是肯嫁给我,我就把房子统统卖掉,以你的名义开十七八家敬老院,不赚钱,保本就行。每天中午包个公益场,这附近70岁以上的老人家,都可以免费过来吃饭,两荤两素,管够。再去山区建几所希望小学,统统拿你的名字命名,‘清俞小学’。”

这样的求婚有些古怪,像在拍公益纪录片。冯晓琴就在隔壁,房间隔音效果不大好。张老太拿毛笔,在旧报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不答应”。冯晓琴说一句,张老太写一句。练字对老年痴呆有好处。她说“少肉麻”,张老太便写“少肉麻”。她说“你们不相配”,张老太写“你们不相配”。她说“三克拉的钻戒也没用”,张老太写了“三克拉”,忽地抬头,“三克拉很大了,可以嫁给他了。”冯晓琴一怔,哑然失笑,“你晓得是谁嫁给谁?”张老太撇嘴,“我又不是聋子。”冯晓琴停了停,“你觉得,他们俩配不配?”张老太笑得挺有内容,“你是不是有点吃醋?”冯晓琴又是一怔,板起面孔:“——瞎讲。”

周老太的儿子来找冯晓琴,一是表示感谢,“我妈来了半个月不到,脸就圆了一圈。她是节俭了一辈子的人,赚她的钱不容易,要不是真觉得好,早吵着闹着回家了。”接着,吞吞吐吐地,问冯晓琴这边晚上可不可以住,“也不用每天,周一到周五住,周末不用。”加上一句,“钱不是问题。”冯晓琴忙答应下来:“好,我跟老板商量商量。”

好在房间够多,铺得开。二楼后面几间暂时空着,便是为了日后打算。冯晓琴对展翔道:“做托老所,最后肯定是24小时,逃不脱的。”展翔摇头,“想不通。小时候看《上海滩》,想着哪天要是有钞票,就开赌场和夜总会,金碧辉煌,穿西装戴领结晃来晃去,腔调不要太好。结果眼睛一眨,竟然开起托老所了,望出去都是老头老太。想不通啊。”冯晓琴垂着眼睑——“不是还要再开个十七八家嘛,每天免费午餐,还有‘清俞小学’呢。”——这话自然不会说。“开赌场犯法的,”她道,又建议,“要么偷偷摸摸发小广告,白天托老所,晚上搞赌场。范围缩小,保密工作到位,也不是不可以。爷叔想当许文强,还有机会。”展翔嘿的一声,“真这样,倒被史胖子说准了,挂羊头卖狗肉。我展翔不搞这种名堂。”

网上订制了几张单人床。展翔原先的意思是,就买那种医院里的病床,专业,也好打理。冯晓琴不同意:“一看就像医院,老年人不会喜欢的。要温馨一点,舒服一点,就跟在家里一样。”除了床,床头柜和台灯的式样,亦是冯晓琴精心挑选的,床上几件套,淡紫色大团绣花,绲金边,又秀气又富贵。老年人不能太花哨,也不能太素。张老太说,与她结婚时的花色倒有几分相似。周老太盯着看,半晌,拿手去摸,声音涩涩地:“你倒是好,我结婚时候,连床也没有,地上铺块垫子就睡了。一家六七口,吃喝拉撒都在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