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5页)

“长得有点儿像唐国强,对不对?”苗晓慧问胡悦。

胡悦瞥了陶无忌一眼,笑笑:“我看不像,王宝强还差不多。”

“比上次那个好多了。我爸喜欢这种老派的长相。”

陶无忌一直觉得,女朋友有点儿没心没肺是好事,不会玩心眼儿,但过了头,就让人有些吃不消。比如,像这样把相亲对象当笑话似的说出来,一点儿也不遮遮掩掩。他只好赔着笑,连一丁点儿吃醋的意思都不能露出来。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必要吃醋。苗晓慧说了几次去领证,是他不同意,怕将来还没进丈人家门,腿已先被打断了。苗晓慧是那种连午饭吃了什么、地铁挤不挤、上厕所有没有排队都会一一向他汇报的人。他与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几乎便是她每天的日记。她比他只小两个月,感觉却像是个小妹妹。她依赖着他,这让他觉得安心,甚至有些别样的笃定。说到底,许多东西是要拿时间去证明的。时间是最实打实的东西,半分折扣也打不得,童叟无欺,对女孩子更是考验。倘若她不是这样的个性,他怕是要束手束脚狼狈许多。那些男人的照片,苗晓慧当笑话似的评价,不顶撞父亲,也不去相亲,软逗佻皮的作风。陶无忌放松时,也会问她:“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她回答:“全部。”陶无忌又问:“如果你爸一直不同意,怎么办?”话一出口便后悔了。何必提这个?苗晓慧想也不想便道:“那就私奔呗,去你老家。”

“过两天,我们就是同事了。”离开前,胡悦丢下一句。

“有胡悦盯牢你,别妄想出轨。”苗晓慧笑。

陶无忌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这就是今天的“surprise”。胡悦毕业后一直在某会计师事务所实习,没想到突然就跳了槽。“怎么,还是觉得国有银行更牢靠?”他问。

“压力太大,不想未老先衰。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啊?”

“来吧,谁问你收保护费,就报我的名字,我罩着你。”

回到家,陶无忌收拾完碗筷,简单洗漱后,在地上铺了条席子,躺下。程家元的鼾声,断断续续,时短时长。地板到底是有些硬,这么躺着,骨头硌得生疼。小时候夏天都是这么睡的,在水门汀(方言,意为水刷石地面)上直接铺条席子,一点儿事没有。到上海这些年,是有些养娇了。陶无忌翻看手机,见苗晓慧发了条微信:“就是那个傻子?”他曾向她提起过程家元,言语间不怎么客气。他回过去:“别这么说,都是朋友。”猜想苗晓慧应该是憋了许久,不好意思在饭桌上问他。程家元不大吃菜,也不说话,却使劲喝酒,仿佛不喝酒就对不起主人,不够朋友似的。陶无忌索性由他。他醉了,剩下三人倒还自在些,否则他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这人到哪里都像个不和谐音符。偏生他还用劲过猛,比如翻来覆去地夸赞菜肴美味,说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胡悦听得都脸红了,说:“不会吧,都是家常菜。”他说他妈妈是宁波人,烧菜很咸,而家里请的保姆又是苏州人,口味偏甜。“真的,都没你做的菜好吃。”胡悦很快看出这人其实是窘迫,没话找话,便笑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她聊起她大学里在某个证券公司实习,那儿的经理也是立信会计学院毕业的:“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姓林的老师,教英语的,一口标准牛津音,声音又好听,唱艾尔顿·约翰的歌,迷倒台下一片女生?”程家元使劲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好,看不出来。”胡悦趁势与他聊了下去。陶无忌在旁边看着,内心挺感激胡悦。胡悦是那种到哪里都不会让人难堪的女生。倘若没有她,陶无忌倒不知与程家元聊些什么了。临下班那个邀请,纯属一时冲动,平白无故把人弄到家里,都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陶无忌脑子里闪过“接近”这个词,过了头,就有些潜伏的意思。这样的念头,只能靠“冲动”来启动,好多些掩耳盗铃的安全感。否则,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床上那个男人鼾声不止。陶无忌细细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把灯关了,睡觉。

隔了两日,胡悦果然来支行报到,照例也是跟着师傅学手艺。旁人见她与陶无忌熟稔,便问陶无忌:“女朋友?”陶无忌回答:“好朋友。”实习生里论年齿,胡悦是7月底生日,最小,大家便叫她小师妹,有时到星巴克买个下午茶跑个腿什么的,都让她去。一来她入行晚了几日,二来也是因为她个性随和。再说星巴克就在隔壁,并不十分辛苦,大家AA制,也不至于让女孩子会钞。原先这活儿是程家元的,胡悦跑了几次,他觉得不好意思,“怎么好让小姑娘去?”,便仍坚持自己去。胡悦看众人对程家元的态度,便知道这人是有些被孤立的,私底下问陶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