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6页)

承欢再了解母亲没有了。

可是这性格琐碎讨厌的中年妇人却真正爱女儿,她是慈母。

承欢堆着笑问:“如何?”

麦太太反问;“只得两房,你又睡何处?”

承欢答:“我另外住一小单位。”

“分开住?”

承欢颔首

“不结婚而分开住,可以吗?”

“当然可以。”

“人家会说闲话。”

承欢指指双耳,“我耳膜构造奇突,听不到闲言闲语,还有,双眼更有神功,接收不到恶形恶状的文字与脸谱。”

麦太太叹口气,“我想,时代是不一样了。”

经纪见她们母女谈起时势来,不耐烦地提点,“喜欢就好付定洋了。”

这时麦来添也气吁吁赶到。

承欢大喜,“爸,你怎么来了?”

“承早打汽车电话叫我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看到一角海景,已经心中欢喜,走到窗前去呼吸新鲜空气。

承欢便对经纪说:“我写支票给你。”

就这样敲定了。

承早高兴得跳起来。

姐弟到饮冰室聊天。

“祖母早些把钱给我们就好了。”

“也许,那时我不懂经营,反而不好。”

才说两句,有一少女走进来,两边张望。

承早立刻站起来。

少女直发,十分清秀,承早介绍:“我姐姐,这是我同学岑美儿。”

噫,好似换了一个。

那女孩十分有礼,微微笑,无言,眼神一直跟着承欢。

承欢立刻有三分喜欢,这便是庄重。

有许多轻浮之人,精神永不集中,说起话来,心不在焉,呵欠频频,眼神闪烁,东张西望,讨厌之至。

承早愉快地把新家地址告诉女友。

承欢说:“你们慢慢谈,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看房子的工程尚未完结。

公寓越小越贵,承欢费煞踌躇。

毛咏欣拍拍胸口,“幸亏几年前我咬咬牙买了下来,否则今日无甚选择。”

承欢说:“真没想到弄个窝也这么难。”

“全世界大城市均不易居。”

“可是人家租金便宜。”

毛咏欣纳罕问:“人家是谁?”

承欢一副做过资料调查的腔调,“像温哥华,六十万加币的房子只租两千二。”

“你这个人,那处的一般月薪只得三四千元!”

承欢吃惊,“是吗?”

“千真万确,我一听,吓得不敢移民。”

承欢感慨,“世上无乐土。”

“买得起不要嫌贵,速速买下来住,有瓦遮头最重要,进可攻退可守。”

“毛毛你口气宛如小老太婆。”

毛咏欣冷笑一声,“我还劝你早日跟我多多学习呢,瞎清高,有得你吃苦,才高八斗,孝悌忠信有个鬼用,流离失所三五年后,也就形容猥琐,外貌憔悴。”

承欢有点害怕,她怔怔地盘算,照咏欣这么说,世上最重要的事竟是生活周全。

毛咏欣见她面色大变,笑笑说:“你不必惶恐,你处理得很好。”

“我从来不懂囤积投资炒卖什么。”

“可是你有个知情识趣的祖母。”

承欢笑出来。

父母开始收拾杂物搬家,承早看了摇摇头,发誓以后谨记无论什么都即用即弃。

承欢大惑不解,“妈,你收着十多只空洗衣粉胶桶干什么?”

麦太太答辩:“你小时候到沙滩玩就是想要胶桶。”

“妈,现在我已经长大,现在家中用不到这些垃圾。”

“对你们来说,任何物资都是垃圾,不懂爱惜!”

麦来添调解,“五十年代经济尚未起飞,破塑胶梳子都可以换麦芽糖吃。”

承欢大奇,“拿到何处换?”

麦来添笑,“自有小贩四处来收货。”

“真有此事?”

“你这孩子,你以为这城市一开埠就设有便利店快餐店?”

麦太太说:“那时一瓶牛奶一只面包都有人送上门,早餐时分,门口有卖豆浆小贩。”

“那倒是场面温馨。”

麦太太说下去:“穷得要命,一块钱看得磨那样大,我还记得一日早上没零钱,父亲给我一块钱纸币,嘱我先买一角热豆浆,购买方式十分突奇,他有一只壶,里边先打一只生鸡蛋,拎着去,浇上豆浆,回到家鸡蛋刚好半熟,十分美味——”

承欢奇问:“一只鸡蛋?”

“他一个人吃,当然一只蛋。”

“小孩吃什么?”

“隔夜泡饭。”

承欢骇笑,“这我不明白了,把女儿当丫环似支使出去买早餐,完了他自己享受,小孩子反而没得吃。”

“正确。”

“外公这个人蛮奇怪。”

麦太大道:“你听我说下去,我自小就笨,一手抓着一块钱,另一手拎着壶,一不小心,竟摔了一交,壶倾侧,我连忙去看鸡蛋,蛋白已经流了一地,幸亏蛋黄仍在,连忙拾起壶,心突突跳,赶到小贩处,要一角钱豆浆,小贩问我拿钱,我说:‘我不是给了你一块钱?’小贩说没有,我吓得头昏眼花,连忙往回找,唉,果然,那块钱仍在路边居然还在,原来拾鸡蛋时慌张,顾此失彼,把纸币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