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偷袭

这是天津失陷的第十天, 罗汝章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第一日他就派人前往北京星夜告急,可不知那些大官儿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朝廷出了什么事, 竟然不派一兵一卒给他, 兵部发给他的公文上只有一句话,让他自行解决。

罗汝章简直想骂娘, 兵都给麻寿带走了, 怎么自行解决?让他赤手空拳跟那些饿疯了的饥民斗吗?

他与麻寿积怨已久,是以天津被占十日, 难民在城内杀人取乐,麻寿竟然坐视不理, 罗汝章只得派人送信给他, 直言他若再袖手旁观,他日朝廷降罪, 他俩都难逃一死。

信送出后,罗汝章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加上昨夜难民又进攻了几次,锤破了衙门西墙,幸亏他的亲兵队长率领家丁拼死抵抗, 才将人打退。

罗汝章一夕数惊,寝食难安,导致头疾发作, 一大清早,他刚满百日的孩子在内室哇哇大哭, 吵得他头疼欲裂,拍着桌子发起脾气。

“哭什么?哭什么?他老子娘还没死呢!一大早的嚎什么丧?!”

他的妾室虞氏抱着孩子冲出来, 跪在地上哭道:“老爷,孩子饿了,要吃奶,妾身实在哄不好啊……”

原本府中是有奶娘的,但前日一块砖头扔进来,奶娘恰好从墙下路过,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场就死了。

罗汝章焦头烂额,孩子的哭声让他既悲愤又无力:“一个孩子都哄不住,要你有什么用!没有奶,你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给他喝米汤也成么,下去下去,别在我耳边聒噪!”

虞氏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管家又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老爷!老爷……”

罗汝章骂道:“喊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

管家气喘吁吁道:“老爷!麻总兵来了!”

“什么?!”

罗汝章登时喜出望外,赶紧换上补服,急匆匆地赶去前衙,只见一身着铠甲的高大汉子站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正是天津总兵麻寿。

“登云贤弟!”

罗汝章眼含热泪,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奔过去。

麻寿施施然转身,拱手向罗汝章行了个下级对上级的庭参礼,笑眯眯道:“抚台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罗汝章扶起他,擦着眼泪道:“说来一言难尽!流民破城,愚兄万死不足以赎其罪,好在苦苦支撑数日,总算盼得贤弟来,敢问贤弟此次来带了多少兵马?”

麻寿比出一个手掌。

“五千?”

“五百。”

罗汝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五……五百?!城内数千流民作乱,你居然只带区区五百兵士救援!麻老弟,你这是要看着本抚死啊!”

麻寿叹道:“抚台大人,你有所不知,北京、河南大水,我的兵被抽调走了一半,能抽出这五百人来,已经是极不容易了。想来区区流贼而已,一群乌合之众,我方才入城,见这些人饿得皮包骨头,哪有什么力气战斗?我带来的这五百人都是精锐,个个以一当十,抚台大人不要自乱了阵脚。”

“区区流贼?乌合之众?”

罗汝章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指着门外道:“麻将军,就在十天前,你眼中的这群流贼,活生生咬死了一名士兵!十天!你知道这十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看看我的头发!白了一半!”

他走到门口,高声唤道:“来人!把那东西呈上来!”

一名衙役捧着个红木匣子过来,罗汝章一把抢过,捧到麻寿面前,道:“打开看看!”

麻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不知是什么材质,拿在手里温润细腻,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血淋淋的大字——明晚子时,必取汝头。

麻寿皱眉:“这是什么?”

罗汝章呵呵笑道:“老弟看不出来么?这是人皮!”

“什么!”

麻寿大惊,打翻红木匣子,人皮轻飘飘地掉落在地。

罗汝章肃容道:“你现在知道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反贼!死我一人不算什么,但这天津城内的百姓有何辜?麻将军,请你看在无辜百姓的份上,与我摈弃前嫌,联手抗敌!”

麻寿背着手走了几个来回,重重叹了声气:“抚台大人,不是我不帮您,只是我也有心无力。您也知道,今春大雨,漕运不通,从江南运来的两百万石粮米,还在河西务仓库积压着,这要是出了事,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我是一日也不敢懈怠,如今世道乱,有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帮了您这里,我那里就要出乱子,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这五百人实实在在是我能拿得出的最大诚意了,通州、蓟镇也不远,大人为何不向他们求援?”

罗汝章急得火烧眉毛,心想我要是能调动通州、蓟镇的兵马,还用得着找你吗?朝廷都不管,到时还不是互相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