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上元

折腾了大半夜, 到天明时终于传出了消息, 说是伺候裴翊修母亲的一个丫鬟失手打翻了火油桶。

她怕担责,不敢承认,被审了一晚上,眼看事情越闹越大, 怕遮掩不住, 这才招人了。

那丫鬟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被带上来的时候吓破了胆, 一个劲磕头求饶命。

陆晚晚轻啜了口茶,说道:“这是刺史府的家事,自有刺史府的规矩办, 我也不便越俎代庖,裴刺史, 夫人,你们看着处置吧。”

说完她显露出些许困意, 便和谢怀琛回房了。

谢怀琛是行军之人, 经常连夜开拔, 不眠不休已是常事, 熬了这一夜他还十分精神,双目炯炯看着她问道:“你明知此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为何查到一半不查了?”

陆晚晚微微打了个哈欠,说:“我看刺史府的这趟浑水比起以前陆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不过是借此暂居罢了, 又何必插手他人家事?昨夜我之所以大张旗鼓,是想震慑一下这宅子里的妖魔鬼怪,别在我面前搞什么幺蛾子。我只想清清闲闲过几天安静日子。至于宅子里的鬼,那裴刺史愿不愿意捉,何时捉,都不关我的事。”

谢怀琛笑问她:“不觉得那女子可怜?”

“可怜,她当然可怜。”陆晚晚微微垂下眼睑,轻声说道。

顿了下,她又继续说:“不过天助自助者,她若自己没本事,今日就算我除了刺史府的鬼,明儿还会有别的妖魔出来缠着她。人要过得舒坦,还得凭自己的本事。”

“我还真怕你又掺和进来。”谢怀琛说:“内宅之事,外人掺和很容易里外不是人。”

“我有分寸。”陆晚晚窝在他怀里,困意来袭,陡然想起什么,又睁开眼,说道:“对了,白先生说年后想去你的军营做军医。”

谢怀琛听说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扔进柔软的被窝里,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太好了,少夫人,自从遇上你,我一直有好运气。”

陆晚晚困得无力挣扎,任由他胡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接下来他们果然过了一段清闲日子,再没出过什么风浪。

裴翊修的母亲一日日好了起来,到了初十上头已经能下床走动。

她下地行走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拜会陆晚晚。

她生得很好看,比起宓兰的娇柔妩媚,她更多几分英气,只是这英气被病容掩藏,不怎么明显。

她自称潘芸熹,是裴翊修的亲生母亲。

陆晚晚觉着她言谈举止很有礼数,端庄而又大方,倒有几分大家出身的气派,说话时不卑不亢,对自己遭受的磨难闭口不谈,话语间也不曾怨怼过谁,就连是谁害她的都不曾追问过一句。

陆晚晚有些纳闷,一时摸不准她的脾性,说她懦弱吧,不像,说她坚韧吧,在刺史府却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

潘芸熹身体不适,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陆晚晚没有对她下太多的心思,救她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听了山寺那老和尚的话,要为谢怀琛积福行善。

正月初,刺史府女眷刮起了一阵风潮。大家都买了很多彩色丝线回来,打花络子。

靖州城里有一个城隍庙,听说女子在这一日用络子许愿,送给心上珍视的人,能保他一年顺遂平安。

徐笑春听后都动了心思,她不知从哪里买来一大堆彩线,缠着府里的丫鬟教她打络子。

有一日谢怀琛回来,见她埋首钻研大把的线,还以为她哪根筋不开窍开始钻研起针织女红来,还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他身手极快,一把夺了徐笑春手中缠成一团难分难解的线,放在掌中把玩了片刻,点评道:“你这线球团得不够圆。”

徐笑春恼得去夺:“你还给我。”

她看着手中那团乱七八糟的线团,亦十分懊恼。她好似天生就没有做针织女红的天赋,但凡与线有关的东西落到她手中都变得不伦不类。

“怎么?生气了?”谢怀琛推了推她的肩膀,问道:“难道你这不是团的线球?”

徐笑春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将城隍庙络子的事情告诉他了。

谢怀琛听她是在打络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线,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没事,重在参与,你的这片心意最难能可贵。”

徐笑春气得差点翻白眼。

谢怀琛打趣了一通徐笑春,心情颇好地回房。他有些喜悦地想,再过几日便能收到他家少夫人精心制作的络子,顿时心情大好。他开始幻想,陆晚晚会为他打个什么颜色什么花样的络子?

络子不是什么值钱的稀奇玩意儿,但陆晚晚送给他的东西他都格外期盼。

越想越兴奋,他干脆在屋里翻找起来。

找了半晌,却连根线头都没看到。